究竟该如何做,才能成为名垂千古的帝王?
没有人教过他。
身边那么多宫女太监,朝中那么多文臣武将,可他看不透,难辨忠奸。
这世上,任何人都可以行差踏错,唯独他不可以。
每走一步都是试探。
面对的每个人都有可能是叫他万劫不复的深渊。
“皇上。”
“皇上?”
半梦半醒间,有人在叫他。
这不属于梦境中的真实声音终于将他从一片粘稠血腥中拉扯了出来。
沈忍生猝然倒吸一口冷气,弓着身子猛然翻身坐起。
眼前一片明晃晃的白。
他缓了好一会儿才彻底清醒过来,眼角余光却扫到一抹并不属于侍寝太监的身影。
长久以来,一次一次又一次出现在噩梦中的场景,仿佛被一一搬到了现实中。
他缓缓转过了头。
隔着一层薄薄纱帐,看到寝殿内三道身影。
站在龙床边的,那独属于谢龛的高大身躯模糊地映入眼帘。
而另外两人,一人腰间佩刀横跨身前,正是西厂总督徐西怀,站在他身边的那人,是内厂掌刑千户。
他手中端着一个漆盘,漆盘之上折叠摆放着一块白色的东西。
生于宫中,长于宫中,多少被赐死的人最终的归宿。
沈忍生身为帝王,亲自赐死过多少人,又怎会不认识。
那是一条白绫!
沈忍生只觉得脑袋嗡——地一声,一根长久以来紧绷着的弦,断了。
他几乎是仓皇地抱着被子往床榻深处褪去,扯着嗓子尖叫着喊救驾。
可过于恐惧,声音似是被堵在了嗓子里,甚至连他自己都听不清楚。
似是被他这胆怯懦弱的模样取悦到,徐西怀轻蔑地笑了一声。
沈氏血脉到他这里,也算是到头了。
纱帐被一只大手缓缓勾起。
朦胧烛光中,谢龛阴郁冷沉的俊脸在眼前清晰地出现。
“皇上,您是一国之主,理当稳重,这般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谢龛说着,微微侧首:“进来。”
寝殿门很快被推开,今夜侍寝的两个太监低着头小步匆匆进来。
谢龛道:“将皇上拖出来。”
沈忍生双耳嗡鸣,登时目眦欲裂:“谢龛!朕是天子!你胆敢弑君!!滚!滚开!你们这些个腌臜东西……”
他愤怒挣扎着,不计后果地怒骂着,终是双拳难敌四手,很快被拖下了龙床。
“谢龛!”
他被押着跪在地上,嘶声吼道:“你是个太监!你弑君也不能做皇上!沈氏血脉已经快被你杀干净了,你究竟还要如何?!”
谢龛撩起黑金蟒纹的长袍衣摆,随意在龙床上坐下。
沈忍生的眼睛几乎就要贴上他的锦靴。
屈辱逼红了他的双眼。
“皇上,您说这话可就冤枉本督了。”
谢龛把玩着指间的珠串,懒懒道:“几位先帝身亡,同本督可是没有半点关系。”
沈忍生强忍着,几乎要呕出一口血来。
“一位是出船游玩时不慎落水溺毙而亡,一位是寺庙祈福时突然暴毙而亡,还有一位耽于房中之乐,身亏而亡……”
谢龛微微抬了抬下巴。
那押着沈忍生的太监便立刻抓住他的头发,强迫他抬起头来。
年轻帝王不堪其辱,泪湿眼眶。
“内阁首辅姚不辞已年近六十,随时都要死的年纪,他一生为臣,生平最大的梦就是能在死前坐一坐这皇位,如此迫不及待地两年内连杀三位帝王……”
谢龛微微前倾身子,看着他清澈又愚蠢的眼睛:“皇上以为,您这般低贱的出身,这般年轻的资历,是如何稳坐皇位三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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