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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4章 恍如隔世


恐惧、自责、不甘心,三种情绪交汇不休。

赵晓倩脑袋嗡鸣一片,除了逃,不想不管不理会,也不考虑以后,什么都做不到。

如果不是南珠在她身边。

别说笑,赵晓倩感觉自己连说话和吃饭都没有力气。

她看着走近的江淮。

莫名想。

余怀周之前骂她的那些难听话,其实不全是随口骂。

是真的。

她窝囊、没用、蠢、还有……胆小如鼠。

赵晓倩在江淮近在咫尺的时候朝后退了一步。

眉眼微微往下,手不自觉的握紧了包。

只是一个动作而已。

江淮脚步莫名停住了。

几秒的时间,恍如隔世。

大学那会的赵晓倩存在感不强。

她没南珠那么爱笑和活泼,话也很少,而且赵家怕她在学校乱谈恋爱,许她穿的衣服很普通。

她个子不矮,但骨架小,脸小,头发是中规中矩的中马尾。

她妈还给不近视的她戴了副眼睛。

加上她家里管得严,只上必修课,不进图书馆,社团和义工包括同学聚会全都不参加,连食堂都不进。

低调、安静、步履匆匆,身边也没个人和她一起。

一直到大二尾声。

他身边有个朋友,说今瞧见个美女,以为是新进的大一学妹,结果跟着进了教室才发现是大二的,硬拽着江淮去看。

还告诉江淮,别看她戴着眼睛,穿的土,像个书呆子。

眼镜摘掉后,长得超秀气,五官贼耐看,尤其是笑起来,眼睛像是闪着光的琉璃珠子。

江淮才发现,原来是赵晓倩。

他和南珠的发小。

江淮那会有点莫名,想不通为什么和他还有南珠同校,却从没出现,也不和他们打声招呼。

就算是不和一直都不怎么说话的南珠打招呼,也该和他打声招呼。

接着更莫名的是她怎么穿成这样。

赵家是做纺织的,虽然规模很大,算得上是京市的龙头,但因为发展和资金很容易短缺,其实算一般。

尤其是在卧虎藏龙,富商一堆又一堆的京市。

但赵父长袖善舞,和谁都有交情,各种酒会聚会等都会参加。

赵母也是出了名的地方闺秀,热络又热情,下午茶聚起来的姐妹,三天三桌可以不重样。

江淮的母亲那会调任了,位置很高,虽然属于教育系统,不是商界,但也在被邀行列。

可能因为和南家是邻居,关系很亲近。还是数次盛邀。

数次下总要去一次,应她们的要求,带着孩子。

江淮不太关注陌生人,也不往心里去,加上年岁小,记忆力不佳,很少会记住什么人。

但却记住了第一次见的赵晓倩。

那是个夏天。

外面很热,但是被包下的咖啡厅二楼因为空调不断,很冷。

江淮那年八岁。

赵晓倩与他同岁,穿着到膝盖的无袖白色小香裙子,踩着银白色的皮鞋,绑着规整的公主头。

白白的,有点瘦,小嘴巴小鼻子,但是眼睛很大。

大人穿着旗袍裹着披肩,喝着咖啡,吃着新鲜出炉的蛋糕,不冷,而且每个座位都有毯子。

但江淮瞧她第一眼就感觉她好冷。

因为她是站着的,站在她母亲旁边,半米的距离。

头顶是中央空调的出风头,将她额头细碎的绒毛吹的不停乱颤。

走近后,江淮看到她细软的胳膊上全都是战栗。

却拎着她母亲的包,笔直端庄的站立,唇角噙着笑,极其的有教养,像个……不会动的洋娃娃。

那天能让江淮记住赵晓倩的点太多了。

大家都带了孩子来。

年岁相差都不大。

其余的孩子要么在孩童区疯跑追逐。

要么摊成一团自己看书。

要么无聊了赖进自己母亲怀里闹着要回家。

要么聚精会神的玩手机。

唯独赵晓倩,一直在她母亲旁边站着。

在被问累不累的时候笑笑很懂事的说不累,只想陪着母亲。

有了对比,自然有夸奖。

赵晓倩被那些让自家孩子闹烦的夸上了天。

赵母笑容没停过,赵晓倩笑容没变过,回复的道谢也没变过。

还有一点让江淮不得不记住赵晓倩的原因。

赵晓倩的头发。

江淮不知道女孩子八岁的头发能有多长。

却知道南珠的奶奶说过,女孩子十二岁前不能留太长的发。

脖颈细软,撑不住头发的重量。

洗头和吹头还是个大工程,天天洗,没孩子有那耐心。

赵晓倩的头发太长了。

一直到屁股。

乌黑浓密顺滑,像是上好的绸缎。

几乎所有来的人都会问上一句。

尤其是上了岁数,开始掉发的太太。

赵母的话匣子打开,说赵晓倩的头发从出生就没剪过。

变着法的夸赵晓倩有耐心,听话懂事乖巧。

江淮那会也觉得她真的很听话,也真的很有耐心。

最起码,只一个站着不动,像个皮猴子似的南珠就做不到。

随后他听见他做了十几年教育的母亲轻叹一声,“这孩子真可怜。”

江淮没听清,“什么?”

他母亲以为他在追问缘由。

小声告诉他说,孩子应该自由生长,可以引导,但不可以约束,八岁的孩子正是贪玩活泼的时候。

赵晓倩这么乖巧懂事,笑容都没变过。

很明显是被家里一直管束着的。

孩子也是人,会有情绪。

小小年纪就被调教成这幅成人都不会有的大家闺秀样子,不知道受了多少苦。

江淮似懂非懂,却没再追问,他对陌生人不关心。

后来去洗手间出来,听见了细碎的响动。

推开杂物间的门,瞧见了大家闺秀赵晓倩。

仰面躺在草草铺着纸箱的地面。

因为摊平,黑发浓密到看着甚至有点可怖。

鞋子脱了,脚背被不合脚的漂亮皮鞋嘞出了深深的血痕。

四仰八叉的看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

余光看见他吓了一跳,蹦起来就去穿鞋。

江淮鬼使神差道:“疼吗?”

赵晓倩懵懂,问他,“什么?”

“脚。”

赵晓倩说还好。

江淮又问她头发长了,脖子会不会很酸。

她沉默一会,也说还好。

江淮感觉她说话和个机器人似的,没意思,不说了。

他点头走了,走之前莫名说了句实话,“鞋不合脚可以不穿,头发坠脖子可以剪了。”

若是南珠的话,她会这样,不会莫名其妙的让自己不舒服。

那次后再见是半年后。

赵家有事求南家。

恰好他被南珠拉来铺鹅卵石路。

那会是冬天,赵晓倩穿着小香棉裙,裤袜,还有很漂亮,但看着有点单薄的皮鞋。

发型是公主头。

但不是到屁股,堪堪到肩膀。

上次夏天感觉她冷。

这次冬天,江淮感觉她好像更冷。

南蹇明没出现前的南珠是个热情天真无害的性子,穿着厚棉袄,戴着毛茸茸的帽子,自来熟的招呼赵晓倩和他们一起玩。

那会他和南珠手上都是泥。

赵晓倩说了句话,“脏。”

她没笑,还皱了眉,像是在嫌弃他们脏。

南珠气坏了,还委屈。

那会年龄小,不会伪装。

她没告状的习惯,但是她爸看出了不对劲,来问江淮。

江淮照实说了。

父亲常说小孩子的矛盾,今天过去,明天就算了。

他没觉得有什么,而且隔天不记仇的南珠就忘了。

后来相差不过两天,他听去医院看病人的母亲提起,说赵家的那懂事千金也住院了。

不知道是哪的毛病,脸色苍白,一直掉冷汗,在医院里穿的厚厚的,床都下不来。

就这了还对她笑,朝她问好。

赵家大抵是因为生意前段时间出了问题,家里都忙,只一个保姆照顾,那保姆瞧着面相就尖酸。

江淮母亲心软又良善,长吁短叹了两天。

但终究是陌生人,加上和南家住的太近,关系又好,看望了会让人像是藤蔓,牢牢的缠上,烦不胜烦。最后不了了之了。

俩人的交集因为父亲母亲不喜社交,极少。

三四年里只遇到过一两次。

赵晓倩一直是那样。

长发公主头,小香裙子,精致的皮鞋。

标准的大家闺秀,笑容刻板,话语死板。

十五那年。

江淮和朋友打网球。

他不喜欢丧气满盈和满肚心机的人,觉得累。

身边朋友都是脾气秉性相投的。

那天他朋友反常的心事重重,恼的打网球像是在打架。

江淮问事。

他朋友家室辉腾显赫,百年大家族,但却不是家生子,是私生子。

吃穿不愁,甚至是尊贵的,比大多富二代还要强的多。

但没少遭白眼和打骂,和家主的奴才没区别。

他还是好的,过得更差的是他哥。

二十八了,因为小时候发烧成了傻子。

他妈当年跟他爸,是不得已,本性极好。

前年走的时候,嘱咐他长大了找机会带他哥离开这里。

不管主家给多少钱,都行,只要能离开就好。

别一辈子待在这个高墙大院里,婚嫁未来职业和梦想,全都没有选择的权利。

他应下了。

年纪虽小,但一直在谋划。

可家里让他哥联姻。

和个十五的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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