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宣开门见山的一句话,令奔雷元帅有些愣神。
涂山老君夫妇的事除了蛟王和几大妖帅之外,知道的人屈指可数,尤其涂山君更是一直被蒙在鼓里。陆宣竟说涂山君是奉了蛟王旨意来拜见涂山老君的,这让奔雷元帅满头雾水。
“你说什么?”奔雷元帅故作茫然的问道。
陆宣微笑道:“元帅久居在此,还不知道我家君上已经答应了太子殿下的求婚,即日就将大礼了。陛下见君上首肯,极是开心,这才开恩告诉我家君上,老君夫妇仍在人世。太子与君上大婚乃是国家大事,即便老君夫妇在大婚之日无法到场,但是起码也该让我家君上见见她的父母啊。”
“不过陛下也说了,君上见一面之后便要立刻返回,不能在此耽搁。”
陆宣言之凿凿,奔雷元帅显然有几分相信了。
不过他既然奉命镇守重地,自然是个谨慎的家伙,他略一思忖便道:“君上稍等,我需和陛下确认此事。”
涂山君身子一僵,但牢记陆宣的话,脸上还是不露声色。
陆宣却微笑道:“元帅自然可以与陛下确认此事,不过陛下日理万机,这点小事若是也要请示陛下,恐怕元帅在陛下心中会落下谨小慎微的印象吧。”
奔雷元帅皱了皱眉,冷冷的瞥了眼陆宣。
陆宣连忙道:“元帅息怒,我只问元帅一句,若我家君上不是奉了陛下的口谕,她又是从哪里知道老君夫妇仍在人间呢?”
奔雷元帅顿时变得有些举棋不定了。
陆宣说的没错,此事乃是涂山国一等一的机密,尤其涂山君更是不可能知道,除非陛下首肯,谁也不可能告诉她涂山老君仍在人世。
陆宣看向奔雷元帅,虽然看似满脸诚恳,但手中却已捏紧了息壤炉。
如果奔雷元帅无论如何也要联系蛟王,那便只能趁他不备,强行动手了。
陆宣虽然凭着巧舌如簧走到现在,但毕竟不可能事事随心所欲,真到了无法蒙混过关的时候便也只能硬来。
不过这世上的事除了人为之外,往往更重要的还有运气。
奔雷元帅虽然严谨,但此刻却真的有些犹豫了。
按理说联系蛟王也不是什么太大的事情,但是近百年来蛟王的脾气却变得十分古怪。奔雷元帅自然不知道血妖之事,只是觉得蛟王越来越喜怒无常,往往因为一点小事便大开杀戒。
这圆月距离涂山王城又远,若想联系蛟王便要动用法宝,普通通讯符是不成的。
真要惊动陛下么?
奔雷元帅下意识的看了眼涂山君,却见涂山君自从来了之后便一言不发,只是默默的看着圆月。
他忽然想起来,这是日后的太子妃啊!
要是自己坚持联系陛下,即便陛下没有发怒,惹到了涂山君恐怕也没自己的好果子吃。涂山太子的德行全涂山国的妖类都一清二楚,要是涂山君以后在太子殿下耳边吹两道枕边风,自己没准就要去顶替逐浪那个死螃蟹去镇守天牢了。
想到这,向来冥顽不灵的奔雷元帅终于也懂得变通之法了。
“罢了,既然君上是奉了陛下的口谕来探望父母,我自然要通融。”
奔雷元帅挤出了一丝笑容,带着陆宣和涂山君落到了那圆月之上。
陆宣和涂山君悬到嗓子眼的心这才稍稍落了下来。
“多谢元帅。”涂山君越来越懂得配合陆宣,露出一丝哀伤的笑容道:“不知我那父母现在身在何处?”
“君上请随我来。”
圆月上本来空无一物,奔雷元帅随手一指,脚下地面却忽然显出一个正方形的地道来,条条玉阶向下延伸,不知通往何处。
奔雷元帅在前面引路,陆宣向涂山君使了个眼色,便跟了下去。
…………
陆宣和涂山君混入圆月时,天牢外的大湖畔忽然落下了一顶通红的大轿。
啸林元帅赤无霄面无表情的走下轿子,涂老六和几个涂山村民也从轿子中爬了出来。
“逐浪,出来见我!”
赤无霄吼声震天,大湖随即风起云涌,逐浪元帅幻化成人形出现在赤无霄的面前。
“啸林元神?你倒是稀客啊,到我这里做什么?”
逐浪元帅皮笑肉不笑的道。
涂山国九大妖帅,顶数逐浪混的最不好,被派来镇守天牢,还不能擅自离开。虽说赤无霄排在九大妖帅之首,但是逐浪向来也不给他好脸色看,用力维持着自己的尊严。
赤无霄则冷冰冰的道:“涂山君是否来过?”
逐浪元帅愣了愣,“你这是什么口气?兴师问罪么?”
他觉得有些古怪,赤无霄的性子虽然高傲,但却从来不会像现在这样面无表情,好像没有任何喜怒哀乐的僵尸一样。
“我问你,涂山君是否来过。”赤无霄盯住逐浪元帅,双眼中赫然掠过一丝诡异的红芒。
逐浪元帅虽然不明就里但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终究还是畏缩了,只能点头道:“来过,君上说要在于太子殿下成婚之前,再多救几个囚犯。”
“成婚?”
赤无霄冷哼了声,又阴声道:“人呢?”
“走了啊,大概两刻钟以前走的。”逐浪元帅慢慢意识到有些不妙了。
“去了哪里?”
“自然是回涂山啊。”
赤无霄忽然转头看向了涂山王城的方向,有道红芒骤然而去,片刻后那红芒去而复返,赤无霄像是得到了什么指示,回头问逐浪元帅道:“他们走后,天牢中可有异状?”
“能有什么异状,一如往昔啊。”
逐浪元帅茫然道,忽然间整个人便愣在了那里。
“惨叫声……惨叫声为何还没响起?”
逐浪元帅忽然大惊失色,飞身便向湖中冲去,赤无霄也跟了下去,只把涂老六等人留在湖畔。
涂老六刚才还是一副奴颜婢膝的模样,这时才慢慢挺起身来。
脸上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道:“看到没?啸林元帅和逐浪元帅都紧张的很呢,此事显然干系重大,我们这次可是立了大功啊。”
“六爷爷,还是您高瞻远瞩,这次我们涂山一脉终于要扬眉吐气了啊。”
“哈哈哈!那是自然,以后我们便去王城吃香的喝辣的!”
涂老六笑得连满脸褶子都抻平了。
……
天牢中,逐浪元帅和赤无霄的身影相继闪现出来。
“人呢!?”
逐浪元帅脸色铁青的大吼,但沟壑中空有回声回荡,那些天牢守卫自然已经无法回应他了。
赤无霄冷哼道:“逐浪,哪里还有人?”
逐浪元帅更是瑟瑟发抖起来。
他刚才甫一进来便已察觉不对了,这天牢中的囚犯到哪里去了?若不是身旁赤无霄的妖气好似钢针般刺痛,逐浪元帅恐怕会以为自己身在梦中。
天牢怎么空了!?
正惶恐至极的时候,沟壑下方忽然传来一阵大笑。
“怎么,老子不是人么!?”
赤无霄和逐浪元帅顿时看了下去,却见火脉旁,赫然有个黑峻峻、孤零零的身影。
一张鲜血淋漓的面孔,正透着狰狞的疯狂望向他们。
“你是谁?”
赤无霄冷冷的道。
“赤无霄,连你也来了,老天终于开眼了啊!”那满脸血肉的人疯狂大笑,厉声道:“你难道忘了我于解愁了吗?”
那人正是于解愁,他竟是将脸上黄金硬生生撕了下去,连血肉都翻卷起来。
这是他百年来做过最痛快的一件事,接下来却要准备做第二件了。
“于解愁?”
赤无霄像是想起了什么,冷哼道:“其他人都走了,你为何不走?”
“为何要走?”
“老天将你们两个屠杀青蚨洞弟子的罪魁送到我的面前,我自然要拉着你们一起死!”
逐浪元帅怒不可遏的吼道:“你疯了!快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等到黄泉路上我再告诉你吧。”
于解愁忽然飘身而起,落在滚滚火脉中央,任凭火焰加身反而笑得愈发畅快起来。
赤无霄冷哼道:“凭你还想报仇么?”
“哈哈,你们忘了这是什么地方吗?”于解愁大笑道。
两大妖帅愣了愣,逐浪元帅忽然露出一丝惊容来。
于解愁大笑起来:“想起来了?哈哈,这天牢,原来就是我青蚨洞宗门所在啊!老子早想将这天牢夷为平地了,但顾忌那些可怜的同道,终究没下狠心。现在他们都走的一干二净,只留下你们两个罪魁祸首,老子还怕什么!?”
他疯狂的嘶吼起来。
“从此以后,世上再无青蚨洞。”
“畜生们,死吧!”
怒吼中,于解愁忽然没入火脉之中。
赤无霄眼中红芒一闪,一声不吭的飞身而去,逐浪元帅却反应慢了半拍。
轰!
恰如陆宣听到于解愁那似歌似诗的最后一句。
红芒乱紫烟!
…………
大湖畔,涂老六正洋洋得意的幻想着日后的荣华富贵。
“六爷爷,君上做了那凶徒的帮凶,会不会被陛下责罚?她受罚也就罢了,可别连累到我们啊。”
涂老六翻了翻白眼,冷笑道:“若是老夫没有先见之明,很可能便会被她连累。但是现在我们将功补过,陛下英明神武,非但不会责罚而且一定有赏呢。那小妮子不知好歹,这次必然死无葬身之地!”
“从此世上再无涂山氏,我们也该进城享福喽。”
涂老六正开怀大笑,忽然感觉脚下剧烈颤抖起来。
“怎么回事?”
话音未落,就见绿茫茫的大湖忽然变了颜色,有一团炽烈的光芒从湖底骤然亮了起来。
轰!
大地在摇晃,大湖中的湖水忽然冲天而起,旋即像是被什么巨大的力量奋力拉扯,又从高空轰然坠落。
“地裂啦!”
涂老六魂飞魄散的惨嚎,疯狂想要逃窜,但是他虽然有三品修为,但偏偏不会飞,即便奋力挣扎,但还是和另外几个村民一样被拖入了深渊。
轰!
炽烈的火焰冲天而起,方圆数十里之内,一切化作齑粉。
就连那鬼门关也在这惊天动地的地火肆虐中消失殆尽了。
漫天黑烟中,唯有一个雄壮的身影狼狈的冲了出来,赫然是赤无霄。
逐浪元帅终究没逃出来,被于解愁烧成了灰烬,赤无霄也未能幸免,半边身子化为焦炭,不过他仍面无表情,头颅中发出一道红光,直奔涂山王城。
而此时,涂山王城的深处,蛟王的双眼骤然睁开。
“竟有这等事?”
蛟王那赤红的双眼忽然一阵闪烁,红光飘摇不定。
“再有六七日,你便神魂俱灭了,现在又何必苦苦挣扎?”
蛟王的声音在空旷的宫殿中,格外的阴森。
说话间的功夫,蛟王眼中红芒大盛,忽然化作一道黑光消失得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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