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孟君集被打回齐郡,不知是谁吆喝了一声,那些被遣散的老卒得到消息,就又纷纷过来投奔孟君集了。
以孟君集的性子,弟兄们大老远跑来投奔于他,他肯定不会把人赶走。
当然,也不可能全养在府上。
侯府装不下,也养不起。
那能怎么办?
于是齐郡城中多出了三家射箭馆,七家武馆,十三家马场,两家民驿,两家镖局……也多了一大批城门卫和捕快,那些前来投奔的军中长史和主薄们则被安排进了官衙……
孟君集此人,可谓仗义至极。
当然,或许不仅仅是因为仗义,他可能还有着其他不为人知的想法。
但不管为何,如今的齐郡城中,各行各业都能看到折威军旧部的影子,齐郡城基本上成为了孟家的一家之城。
既然是自己人,户籍和通关文书什么的自然是不必查了,一行人进了城。
……
……
一群喜笑颜开的老卒,簇拥着他们的军师大人,骑马走在前往齐郡侯府的路上。
马背颠簸起伏,孟君泽的心情同样如此。
前面就到家了。
征战两年,牢狱五年。
一别七年,近乡情怯。
半辈子沙场从戎都不曾怕过的孟君泽,牢狱五年都不曾妥协过的孟君泽,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孟君泽,面对尸山血海都能平静以对的孟君泽……此时此刻,他心里竟有几分畏惧的感觉,好似一团乱麻,说不清楚。
孟君泽下意识地扬起马鞭,马儿在晨时稍显冷清的道路上飞驰起来。
众人急忙跟上。
但距离侯府还有两条街道的时候,孟君泽又一拉缰绳,停了下来。
孟君泽骑马立在街口,看着熟悉而又陌生的街道,往事在脑海中浮光掠影。
这一停就是一刻多钟。
近乡情怯,终要归乡。
孟君泽轻甩马鞭,缓缓向前走去,步履极慢,就好像前方是深渊火海,让人畏惧。
队伍最后面,关千云实在受不了了,嘟囔说道:“搞毛啊,真他吗矫情。”
走在他前面的两个老卒听到这番话,扭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责备的意思,反而深有同感,觉得这矫情两字……还挺贴切。
毕竟这些老卒前不久还在齐郡城中,相隔不到三个月,自然没有近乡情怯的情绪。
此外,老卒们多是大字不识的粗人,孟君泽则算是半个文人,早年还参加过科考,正儿八经的进士出身。
初入战场的时候,孟君泽喜着白衫,还因此得了一个“白袍军师”的称号。
这种独属于文人的诗意和优雅,这群连将心比心都不会的粗人自然不会理解。
“照这个速度,走到猴年马月都到不了侯府……”关千云继续嘟囔说道。
燕清辞斜了师兄一眼:“闭嘴!”
关千云耸了耸肩,不说话了。
谢周看着这副画面,觉得有趣。
在他面前,关千云这家伙特喜欢抬杠,有事没事总要杠他两句。
但在燕清辞面前,关千云绝不多嘴,燕清辞说啥就是啥,让往东绝不往西。
或许是觉得面子上过不去,关千云拉着谢周落后几步,小声对他说道:“兄弟啊,哥哥我这叫好男不跟女斗。”
谢周“嗯”一声,笑道:“我明白。”
不曾想他这一笑,关千云顿时有种被羞辱的感觉,没好气说道:“还笑!你知道个屁啊,跟清辞吵架是会被打的懂不懂?”
当然不是燕清辞打他。
也不是燕白发。
别的不良人自然会揍他。
事实上,在不良人中,女子的比重只占了不到一成,往往一个据点里全是大老爷们儿,一个女子都见不到。
长安新一代的不良人中,也只有燕清辞这一个小师妹,稀罕得很。
尤其燕清辞还是大帅的女儿,关键长得也好看,虽然不爱说话,但不妨碍长安的不良人一个个都恨不得把她捧在手心里宠着,更是舍不得让小师妹受半点委屈。
所以据点里的同辈弟子,不管谁让燕清辞不开心了,大家都会一拥而上的揍他,替小师妹出气。
因为这个,关千云小时候没少挨揍,燕白发也不管,笑道“男娃不打不成器”。
还有一件事,关千云至今记忆犹新。
那是七年前的上元夜,十一岁的燕清辞带了个丫鬟在城里逛花街。
没想到有个十五六岁的纨绔公子,看到燕清辞的长相,顿时觉得惊艳无比,打着解灯谜的名义凑了上去。
以燕清辞的性子,自然不会理他。
那公子哥顿时恼羞成怒,见燕清辞穿着普通,身边也只有一个丫鬟,便一时恶起,打算把燕清辞掳回家中。
花街上这么多人,谁会在意一个姑娘家走丢了?就算事后查案,也查不到他的头上。
好在燕清辞和丫鬟都是修行者,那公子哥带着的护卫们一时间奈何不得。
双方对峙的时候,燕清辞忽然对那公子说:“现在道歉离开还来得及,否则真的会出问题。”
这句话听起来很像嘲讽,但其实燕清辞是好意。
然而,公子哥哪里肯道歉?
要知道,当时周围聚了一大堆看热闹的百姓,他要是道歉了,以后还怎么出来混?
正是骄傲的年纪,天老大,我老二!头可断,血可流,面子绝不能丢!
公子哥的身份不简单,作为刑部侍郎府上的三公子,大怒之下,当即就让手下返回府中,喊来了府上二品境界的侍卫头子。
燕清辞这边,不用去喊,便有巡街的捕快认出了她这个不良人小师妹,连忙派人去通知不良人。
结果可想而知。
刑部侍郎府上的侍卫头子被废了修为,三公子被打断了一条腿。
平心而论,不良人做的确实有些过分,甚至可以说无法无天,不过他们占了理,事后不仅没被处罚,刑部侍郎还带上了瘸腿儿子,亲自登门赔罪。
讲完这段往事,关千云语重心长道:“这么跟你说吧,在长安城中,宁惹皇家公主,不惹我家小师妹。”
说完这话,他冲谢周挤眉弄眼。
同行半个月,谢周和他已经很熟悉了,瞬间就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
——将来你若是和我家师妹结为道侣,记得可不能欺负她啊!
谢周偷偷瞥了眼前面走着的燕清辞,识趣地没有接关千云的话茬。
关千云不依不饶,身子侧到谢周身边,勾头说道:“说实话,你对清辞的观感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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