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家震惊的注视下,老二揉了揉三娃的脑袋,将酒杯伸到三娃的酒杯前碰了一下。
“来,就这么说好了,一言为定。”
老四酒醒了一半,错愕的看着老二,没想到老二这么脸皮薄的人,竟然能轻易说出这样的话。
而三娃端着酒泪流满面,左一把右一把的换着手擦眼泪。
“二哥,我没有怨言,我放羊是因为当初不想去学堂,放羊是我自愿的,你们不欠我什么。”话说完,三娃才将酒递到嘴边。
他当然是委屈的,那些年感觉自己是家里最不值钱的。
但他哭是因为二哥说他这些年吃了不少苦,自从他重新进入学堂,都不敢放下书籍,晚上睡觉都在枕边放书,睁眼就看看在梦中琢磨的知识,到底跟书中有多大的出入。
除了成亲这样的大日子,他几乎每天七八个时辰都在读书。
人人都说他很厉害,没有寒窗苦读就能考中进士,那是没人知道,他放羊的那九年,偷偷摸摸拿着老四跟二哥不会看的书,在山上一边追羊一边看。
明明他比所有人花的时间更多,那些很多人都觉得不重要的书,却是他看的最多的。
他是凭借放羊时,再三翻看的那些被大家忽略的书,写出了他自认为完美的答卷,让他在考场上潸然泪下,写得酣畅淋漓的。
或许是老天爷看他太不容易了,才让他勉强成了进士。
这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他不是天才,他是拼了命才走到这一步的。
从考场出来的那日,他瘫在客栈睡了两天两夜。
他从不觉得这一路走来轻松,只是上天帮了他一把而已。
老四也站了起来,双手握着酒杯看向三娃。
“那啥,三娃,哦不对,三哥,我敬你一杯。这些年,我们几个都欠你一句话,就算是轻飘飘的一句话,我们不喝酒都说不出口,我们不敢承认当年是你供我们读的书。”
说着,老四对三娃深深地鞠了一躬。
他口齿不清,却字字戳人心坎。
“我还拿着你赚来的血汗钱,跟人不学好,我对不住你。今天你的一切都是你自己拼来的,寒窗苦读,大雪天的清晨,你都要戴上手套跟帽子,去场里的草垛后边读书,那么冷的天,我们几个都没有吃过你为读书吃过的苦。”
“我们没有读出个名堂来,是我们自己不争气,三哥,我在心里一直都承认,你是咱们弟兄几个最争气最有种的。”
说着,他仰头喝掉杯中酒。
“三哥,你是好样的!”
三娃已经哭得鼻涕眼泪横流,木兰将帕子递给他,自己也在一旁抹眼泪。
老大也走了过来,低头看着哭得跟孩子一样的三娃,眼眶也湿了。
“三娃,辛苦你,我这个当大哥的愧对你。”他轻咳了一声,“也恭喜你,你很有种,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你做到了,大哥祝你前程似锦。”
三娃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转身揽住木兰的腰。
宋春雪早就泪流满面,她没想到这辈子还能看到这样的画面。
……
次日,江家十六口人,加上谢大人的管家谢冬,挤在三辆马车上前往庄狼县。
谢征站在门口,跟他们告别。
看着马车渐渐驶出巷子,他缓缓转身准备进院子。
最近王灿在家里养伤,衙门里清净的很,他不打算继续称病在家,而是去衙门看看。
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他怎么能错过呢。
忽然,他耳边传来一声清脆的铃铛声,一阵疾风朝他吹来。
等他回头,便看到空荡荡的巷子里出现了熟悉的身影。
他一身玄黑色的长袍,手握拂尘,如天神降临一般出现在谢征面前。
看到谢征惊诧错愕的眼神,他抬手摸了摸胡须,朗声道,“谢大人,别来无恙。”
谢征稳了稳心神,向前走了一步,“道长?你何时回来的?”
他不由转头看向马车离开的方向,“宋春雪焦心你的下落,恨不得现在就去凉州找你。若不是三娃的事情,她已经出发了,你为何不早些出现?”
道长微微笑着,“正因如此才不敢早点现身,她的性子修的没那么多顾忌了,我怕她放任几个孩子回去祭祀,难免会被人诟病,不如等她回来。”
“况且,我来找你,是有件重要的事情跟谢大交谈,之后我还得回去。若非情况危急,我现在不会露面。”
他神情严肃,转头看向东边的天空。
“约定的时间还没到,我本来不该来金城的,谢大人,借一步说话。”
谢征连忙侧身抬手,“书房里请。”
……
回到庄狼县,他们打算休整一日,置办好东西再回老家祭祖。
这么多人回去,酒席肯定要自己准备,这回,他们肯定要宴请乡亲,好好庆祝一番。
需要准备的东西很多,人多力量大,三娃开始分工,连夜列好单子,并听从谢冬的嘱咐,准备了很多他们想不到,却十分重要的东西。
四个兄弟,一个女婿,在主屋跟厨房出出进进,还去库房将能用得到的东西提前归置好。
妇人孩子都去屋子里睡了,徐大红带着孩子去了阁楼。
听着楼下热闹的动静,孩子们兴奋的睡不着,都跑到楼上坐下来看星星。
他们将双腿伸出栏杆的缝隙,抓着木栏杆,将下巴抵在前面,仰头看着天上的银河星星。
木兰给他们讲故事,牛郎织女,后羿射日,还有女娲补天,孩子们听得津津有味。
红英家的三个孩子都读了书,在学堂里听了夫子讲述的故事,也跟其他的孩子们讲。
直到大家困得眼皮子睁不开,才揉着眼睛回屋睡觉。
宋春雪在房间里收拾东西,她打算给赵玉芳和李大嘴带些东西,毕竟是有些交情在的,这次回去免不了要请他们帮忙。
对了,还有李孟春,要置办席面,肯定需要个临时管家。
不然谢冬听不懂庄子上的人说话,到时候肯定为难。
她也不敢真拿谢冬当自己的管家使,这会儿他在道长的屋子里,搬了个火盆,烧了汤婆子歇下了。
“娘,你睡了吗?”
木兰扶着门框从外面进来,满脸纠结。
“怎么了?”
木兰坐在椅子上,神情犹豫。
“说吧,我又不可怕。”
烛光昏暗,木兰犹豫再三,涩然开口:“娘,我想着等回来了,回金城之前,能不能抽出一日时间,回娘家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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