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杜缙云在家中收拾家务活,忽闻某酒楼小厮来报,说谢淮安在酒楼与同袍应酬,喝醉了酒,叫杜缙云去接回来。
“二爷喝醉了酒,让人送回来就是了,何故让妾身去接?”杜缙云就奇了,同时也是心中抗拒,不像以往那般对谢淮安上心了。
“额,是这样的。”酒楼小厮解释道:“谢二爷喝醉后不让人碰,只点名让您过去。”
“……”若是杜缙云以往听见这话,说不定还沾沾自喜呢,眼下只觉得来气,连亲生儿子都敢下杀手的畜生,装什么情深?
“嗯。”嘴上却还是道:“我马上就过去。”
也是巧了,杜缙云和小厮的对话,被秦氏听了去,秦氏老大不乐意,什么叫做二爷喝了酒谁都不让碰,只让这个爬床的贱婢子碰。
呸!她就不信了,自己这个老娘去了还能让谢淮安挑挑拣拣不成?
当下就凶巴巴地道:“你一个妾室去抛头露面做什么,不知廉耻。”
又道:“在家里老实待着,安儿那边我会去看看。”
然后一边骂谢淮安,喝了几杯马尿就发酒疯,一边快步出去了。
“……”杜缙云乐得清闲,继续在家里收拾东西。
眼下天气渐暖,岭南的天气热得快,冬天的褥子已经用不大上。
酒楼那边,谢淮安已经布置好了房间,只等着杜缙云一进来就迷晕对方,然后再去通知曹指挥使。
谁知左等右等,却等来了骂骂咧咧的秦氏,对他上下一顿打量道:“不是喝醉了吗?怎么回事?”
谢淮安一看就知道,定又是自己的母亲坏了自己的好事,不由黑着脸道:“娘,我不是说让缙云来吗?”
“缙云缙云。”秦氏气不打一处来,上手就拧谢淮安的耳朵:“你整日就知道缙云,能不能给我上进一点,踏踏实实地娶妻生子,那贱婢子能是你的良人吗?!”
“娘!”谢淮安无奈,只得将自己的打算告诉秦氏,好叫对方知晓,自己也在绞尽脑汁地寻找出路:“您这么一搅和,我何时才能进水师?”
秦氏一脸愕然,才知道,自己好像坏了儿子的好事。
“那现在如何是好,我回去叫她来?”秦氏讪讪道,这谁知道啊?
儿子又没有提前告诉她,如果告诉她了,她肯定配合。
一个妾室而已,秦氏巴不得将人送出去就别回来了,省得碍眼。
“嗯。”谢淮安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头,他不想放弃这个计划,只能再委屈杜缙云一次,以后他会好好待杜缙云的。
闻言,秦氏立刻转身就走,赶回衙门后院。
可惜杜缙云整理出一堆要浆洗的衣物,去河边洗衣服了,等她忙完回到家,已是过了个把时辰。
她才踏进院子里,远远儿便听见秦氏在骂:“这贱蹄子上哪去了?”
个老虔婆,杜缙云不悦地停下脚步,只听秦氏又道:“之前我瞧见她在收拾衣物,莫非知晓你的计划,提前逃跑了?”
闻言,杜缙云心里一咯噔,什么计划?
“娘,您小声点。”谢淮安瞪了秦氏一眼:“没准缙云只是出去了,您这么大声嚷嚷,万一她回来听见怎么办?”
杜缙云浑身泛寒,虽不知他们母子俩具体在筹谋些什么,但也知晓不是好事。
怎么办?
“缙云?”谢淮安走出来,发现杜缙云站在院子里的屋檐下发呆。
“啊?”杜缙云被吓得脸色惨白,所幸她机灵,立刻扶着额头道:“二爷,我在河边洗衣裳太累了,好似有点头晕。”
总之不能叫对方看出来,自己刚才听到了他们母子的对话,不然铁定有自己好果子吃。
通过喜儿说的那件事,杜缙云现在对谢淮安充满了恐惧,这个男人心思太深,也太能伪装了了。
叫人不寒而栗。
谢淮安一看,杜缙云脚边确实摆着一盆洗好的衣裳,便柔声道:“你太累了,我扶你进去休息。”
“嗯。”杜缙云装作迷迷糊糊的样子,跟着谢淮安走了。
谢淮安扶杜缙云进去躺下,嘘寒问暖了一番,确定没什么大问题才走出来。
“淮安,她没听见什么吧?”秦氏难免心虚,压着声音凑过来问。
“不清楚。”谢淮安脸色阴郁,想了想说:“应该没听见,否则她会问的。”
杜缙云的性子咋咋呼呼,藏不住事。
谢淮安会这么想,显然他这一年对杜缙云的关注很少,否则就会发现,对方其实变了很多。
“要不要趁现在……”秦氏说到这里停住,朝门那边打了个眼色。
谢淮安到底还是有些良心,考虑了下道:“她身子不适,过两天再说吧。”
然后吩咐秦氏:“娘,这两天你小心看着她,不要使唤她出门了。”
“行。”秦氏便只好点头答应。
今儿晚上,谢淮安便留了下来,小心试探杜缙云有没有察觉什么,然后发现一切如常,次日便安心地回了军营。
从这天起,杜缙云便发现,秦氏总是有意无意地盯梢着自己,似乎怕自己跑了。
这让她心中翻江倒海,感到十分害怕。
她确信,谢淮安母子俩铁定在谋划着什么阴谋诡计,总之是对她十分不利的。
这可如何是好啊?
杜缙云六神无主,然后便想到了跑。
可是靠两条腿,身上又没有足够的盘缠,她能跑到哪儿去呢?
一时间杜缙云想到了喜儿,可很快又摇摇头否决了,她不能连累喜儿,去找喜儿会为对方带来灾难。
“……”杜缙云急得想哭,内心十分不安。
但她不想坐以待毙,于是决定晚上逃跑。
上回谢淮安叫人请她去酒楼,里头肯定有猫腻,只是正好被秦氏阻拦了。
既然对方已经动了手,想必第二回也快了。
到了夜晚,夜深人静。
衙门后院没有丫鬟小厮,这点方便了杜缙云,夜半她偷偷地爬起来,带上自己仅有盘缠与户籍,还有几件衣裳,便悄悄地出了门。
仿佛后面有豺狼虎豹一般,杜缙云拼了命地跑,朝码头的方向跑去。
另一边,秦氏起夜,忽然想到儿子的叮嘱,便顺道去杜缙云的屋里看一眼,却发现屋子里空空如也,已经没人在了。
“杜缙云?”秦氏脸色一变,大声在家里喊道,看看杜缙云是不是去了其他处。
结果找遍了家里都没找到,倒是将谢明宗吵醒了,问道:“大半夜的嚷嚷什么?”
“老爷!”秦氏撕心裂肺地道:“杜缙云跑了!”
那可是她儿子入水师的筹码!
“什么?”谢明宗只是惊讶,并不知晓他们娘俩的猫腻:“好端端的为何跑了?是不是你平日里磋磨得太过了?”
虽同样看不上杜缙云,但今非昔比,对方留下来,至少还有个人伺候他们。
“别废话了,快去叫醒衙役,追!”秦氏道,就算是掘地三尺,她也不能叫杜缙云给跑了!
依照律例,妾逃为犯罪,确实该追。
谢明宗去叫醒那些住在附近的衙役,使唤人家去为自家追逃跑的妾室。
知县大人家的妾室逃跑了?!
衙役们还是很积极的,立刻便起来穿上鞋子,分头去追。
“谢大人,岭南四面环山环海,陆路十分曲折,那妾若想逃跑,定是走了水路,所以当往码头处追。”一名经验丰富的衙役说道。
“不错,去码头!”谢明宗道。
于是大部分人都往码头的方向追,到了码头一看,果然就见到了杜缙云的身影。
对方被追得无路可逃,跑到了一处礁石上,下面便是彭拜的海潮:“你们不要过来,若是继续逼迫我,我便跳海!”
“杜缙云!”秦氏气死了,但为了哄杜缙云回头,不敢骂对方:“你为何要逃跑,妾逃可是犯罪啊,快别做傻事。”
“什么妾?”杜缙云迎着海风大声道:“抄家时把我的卖身契也抄了,你手里还有我的卖身契吗?陛下赦免了我,如今我是自由身,我想去哪里便去哪里!”
秦氏被噎得说不出话。
是,流放时这些文书都被毁了,后来恢复平民身份,也未曾去重新登记,较真起来,杜缙云的确不算是他家的妾。
“缙云,你与淮安不是相爱的吗?为何要逃走呢?!”秦氏软下语气,打感情牌。
“相爱?哈哈哈!”杜缙云大笑几声:“我是爱二爷,可是二爷如何对我的,你们都瞒着我,我的孩子就是二爷害没的!”
秦氏心里一紧,疑惑不解,杜缙云怎会知晓这件事?
“那,那也是无奈之举,要怪便怪真阳那个疯女人!”她将责任推到真阳郡主身上。
杜缙云就知道这些人不会认的,他们一家人的嘴脸,这些年她早已经看清了,说道:“好,孩子的事姑且不论,你们母子二人近日又在算计什么?那日叫我去酒楼,是不是设了圈套?”
“什么圈套,你在胡言乱语什么?”秦氏暗道,这贱蹄子果然听见了。
“还狡辩,我在门口都听见了!”杜缙云道。
“那铁定是你误会了,淮安那么爱你,我们能有什么圈套?”秦氏劝道:“缙云,上面危险,你快些下来吧,有事咱们回家里好好说。”
“呵,你以为我还会跟你们回去,任你们欺骗利用吗?”杜缙云说着就流下了眼泪,暗骂自己以前又坏又蠢,还自以为占了便宜,却不知一直是别人砧板上的鱼肉:“我就是从这里跳下去,也不会跟你们回去的。”
谢家人包括谢淮安在内,根本就没有把她当一个人看待。
生死有命,若是从这里跳下去还能活下来的话,就当做重获新生。
若是不幸摔死了,也好过回去继续被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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