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位医生对视了一眼,眼角眉梢都透着喜悦。
这个表情已经足够说明一切了。
众人悬着的心骤然放下,一时间惊喜庆幸不已。
如果不是怕吵到里面的沈时微,强行克制着没敢欢呼出声,此刻手术室外不知该有多热闹。
即便没敢大声欢呼,笑容还是占据了每一个人的脸。
不少病患家属奔跑着去临时病房,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同样等待已久的家人。
众人激动的抱在一起,嘴上不停轻声说着“太好了”。
有些亲眼见证了沈时微被抢救始末的,更是感慨到眼尾通红。
气氛一片喜气洋洋,仿佛被救回来的不只是一个才刚被他们知道不久的陌生女人,而是他们的家人。
所有人的善意,在这一刻被具象化。
一片庆幸的氛围中,季行之愣愣的站在角落,与他们格格不入。
他不敢置信的看着从手术室里源源不断走出来的那十几个医生。
其中就包括,他曾多次在军区内部报刊上见过的各科室主任、昨天才刚刚宣布退休的老教授、王副院长,甚至从外地前来军区医院学习交流的妇产科权威。
这十几位,每一个都是众人口中难得一见的“名医”。
别说是见了,就算是军区报纸都很难将这些权威大佬汇聚在一起报道,他们每个人的事迹,单拎出来都能独占一篇头版报道。
而如今,他们竟然汇聚在一起,为沈时微的手术尽心竭力……
季行之大脑一片麻木,能让这些位大佬勠力同心还一连持续了二十多个小时的手术,究竟有多艰难?恐怕远超他之前的想象。
众人在欢呼,他的表情却越来越凝重,越来越内疚。
林初禾还留在里面陪着沈时微,她和王老太太一早就料到林卿云生完两个孩子肯定会过来,简单交流了一句,王老太太便先从手术室走了出来。
果不其然,她一眼就看见了站在人群中的林卿云。
只是她没想到,季行之竟然也在。
不过他在不在已经不重要了,这个男人,以后不会再和沈时微有任何关系。
王老太太权当他是个石柱,漠然的扫过,视线停在林卿云身上。
王老太太摘掉口罩,一向沉着稳重的面容上,控制不住的显露出感慨的笑容。
毕竟刚刚几位医生并没有当众宣布结果,林卿云也只敢放下了一半的心,还有些不敢确定。
见王老太太走出来,她连忙快步迎上前,像一位着急的母亲。
“怎么样,时微那孩子……”
王老太太握着林卿云的手,笑容止不住的给出确切回答。
“真是不负众望,时微已经脱离危险,性命保住了!”
周围的人群听见这句话,原本就高涨的气氛更是又上一个台阶。
那氛围,和过年也相差无几了。
林卿云一颗心终于能完全放下,她控制不住的眼角发湿,连连感慨。
“真是太好了,也太不容易了。”
她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一连做二十多个小时的手术。
“你们当真是辛苦了,肯定累坏了吧?是不是很惊险?今早我听广播里征集献血者的时候都吓坏了,糖糖也跟着担心的差点就要冲过来了,好说歹说才安抚住。”
回想起整场手术,王老太太也是感慨不已。
“累一点倒是没关系,还撑得住。”
“不过今天凌晨出现凝血障碍的时候,我当真是吓坏了。”
王老太太负责统筹调派,血库里究竟有多少存血她一清二楚。她知道如果血量供应不上会是怎样的后果,更加明白在那个时间点,短时间内想要集齐那么多血量,除非有奇迹。
“没想到真的出现了奇迹。”
一旁的大妈你姐她们在讨论今天献血的事,忍不住插话进来,连连感慨。
“我还从来没见过那么大的献血阵仗呢,我从病房里出来看情况的时候,就看见输血科那边队伍都长到排到其他楼层了!”
“里面医生也有,护士也有,其他病人的家属也有,还有很多穿着睡衣,像是刚从家里赶过来的,后来又呼啦啦来了一大群军人……我当时感动的眼泪都要下来了。”
林卿云当时虽然带着孩子在家里,却也从窗户里远远的看见了士兵们和邻居们浩浩荡荡往医院去的情形,同样感慨万分。
“这就是万众一心啊,有这样的凝聚力,我们的国家和社会没有什么危难是过不去的。”
王老太太也点点头。
“这虽然不是我经手的第一例羊水栓塞病例,但却是我所见过最危险、情况最复杂的一例。本来生还机会是很渺茫的,没想到竟然真的救下来了,说这是医学奇迹都不为过啊。”
主任和老教授们在一旁听着,也开心不已。
除了为自己从死神手上抢回一个病患而骄傲外,更因为今天的抢救,每一环都是教科书式的。
这整场手术的经验和心得,每一环都值得记录下来,分享给全国的医生,为他们今后抢救羊水栓塞病例提供更多参考。
如果这些经验真的能被普及,今后羊水栓塞的治愈率或许能被提高,造福更多病患。
这是每个医生都希望看到的。
一时间,医生、护士、病人和家属都笑意晏晏,热热闹闹的讨论着,就连路过这个楼层的随便一个人都能随时参与进讨论里。
这场手术人人都贡献了一份力量。
除了季行之。
他们说的这些事,这些瞬间,他一个都不在。
他站在一旁木讷的听着,只觉得惊心动魄,脊背后知后觉冒出了一层冷汗。
虽然和这些人同处这条走廊,季行之却有一种自己被隔离在另一片空间的感觉。
他突然觉得有些无所适从,不知道自己算什么,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沈时微。
就连众人不时投来的责怪和埋怨的目光他都沉默的一并接受。
因为他万般羞愧,就算此刻大家替沈时微指着他鼻子骂都不为过。
手术室门洞大开,季行之站在那个角落有些碍事,在护士的呼喝下,他赶忙挪了个位置。
走廊里此刻已经挤满了人,他方才站在人群之外,感受还不算太强烈。
此刻站在人群里,看着来来往往,喜气洋洋的人在自己身旁来来往往,却没有一个人搭理他,甚至他被来来回回的人不小心撞到,也没一个人多看他一眼。
季行之的那种割裂感更加强烈。
仿佛他们才和沈时微是一家人,而他,才是那个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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