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许宁一直在想一个词。
剥削!
历史书上曾经无数次提到过这个词,可是从没有一次真切的感受到这个词的意义。
赵家算是这个社会的最底层,被朝廷剥削,被地主剥削。
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一年勤勤恳恳也填不饱肚子…
裴濯见许宁发呆,便问许宁在想什么,
许宁没回答,只问他:“你读书是为了什么?”
裴濯想了想说:“一开始是姑姑让我读,姑姑说要我好好读书将来做官……”
做官干什么?裴濯没敢问,问了姑姑也不会说。
许宁看他:“那现在呢?抛开姑姑的意思,你读书是为了什么?”
裴濯摇头:“我不知道。”
似乎也为了做官,往后自己有权力,就不用看别人脸色,不用被人欺辱而没有反抗之力,为了找齐家董家报仇。
原因很多…
他觉得许宁不对劲,便问:“你在想什么?”
许宁笑了笑说:“好像所有人读书都是为了权力,为了荣华富贵。”
她见过的每一个书生说起来都是为了这个,为了跨越阶级成为人上人。
“我只是在想,就算是底层考上的官员,跨越了阶级之后,想的也是他们的前途地位……似乎从没有哪个人说,往后要为了穷苦百姓做一点事。”
裴濯不解:“这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什么不对。”
毕竟这个时代就是这样,大环境如此,所有人都是如此,可让许宁觉得可怕的是,这么长时间来,她也觉得这是正常的。
她已经适应了这个环境,开始顺着古人的思维生活。
这或许没什么不好。
可没什么不好,就真的好吗?
于是她问裴濯:“都是为了自己。”
裴濯没有笑话她天真可笑,他只是很认真的想了想。
“人人都是为了自己,有的人还会为了家族,这……有什么不对吗?”
他罕见的产生了迷茫。
他做官做什么?为了权力,得到了权力之后呢?为了子孙后代……
然后呢?
和京城的豪强贵族一样,再欺压比他更底层的人……
那他和董夫人之流似乎也没有什么区别。
“剥削!”
许宁递给他一个合适的词,裴濯很认真很认真很认真的想了想,觉得这个词非常非常非常合适,它又有很多个意思。
裴濯回头看了看赵家的风雨飘摇的房子,还能看到赵家的人站在门口送他们,他其实没做什么,可赵家人对他感恩戴德卑躬屈膝……
他又看了看清水村,这个村子依旧很穷很穷,唯一好一点的房子就是村长家的青砖瓦房,剩下的不是茅草屋就是土坯房……
所有的村民似乎都长着一张和赵家夫妻一样的脸。
裴濯曾经无比厌恶这里,甚至不久前,他还觉得自己考了秀才,沾沾自喜洋洋得意……
人都有虚荣心,他也享受村民们看着他艳羡的讨好的目光……
可是……
可是哪里不太对。
“阿宁,你想和我说什么?我觉得我有点明白了,可又不是太明白。”裴濯很迷茫,他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心底生根了,可是他抓不住也想不通。
许宁踮起脚摸了摸他的头。
他本就是古代长起来的古板少年,有他自己的路,许宁并不想把自己的思想强加给他。
所以许宁笑了笑:“别想了,回家吃饭吧。”
裴濯没追问,他将疑惑藏进心里,心想总有一天会明白的。
两个人说着话,没有注意到,身后有双眼睛,只盯着裴濯的背影看了许久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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