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的律法相对于当时的社会,可以说是很完善了。
韩清刚才说的《宋刑统》中规定:若夫妻不相安谐而和离者,不坐。意思就是说,如果夫妻感情不和,就可以协议离婚,法律不干预。这里显然没有“从一而终”、“守寡”等等的传统观念。
不仅如此,有宋一朝,女子提出离婚的法定事由还有很多,例如丈夫没有抚养能力、丈夫犯罪被发配他乡、丈夫外出三年不归等等。这些离婚的法定事由都是源于丈夫过错在先。不仅如此,在丈夫没有过错的情况下,宋代女子依然可以提出离婚的请求。这在宋代有个专门的名词:“求去”。有宋代人曾经感慨:“为夫人者,视夫家如过传舍,偶然而合,忽尔而离,诚可哀也”!
裴婉儿惊疑不定的看着韩清,过了一会儿,终于下定了决心,开始从屋里的箱子柜子里收拾东西。
韩清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就这么看着她收拾。实际上她的东西并不多,毕竟这才进入韩家没多久。但是她收拾的很慢,而且她在收拾的过程中,不断的用余光看他。
“过一会儿收拾完,你就写一张求去的文书即可,你我二人就从此陌路,再无任何瓜葛。”韩清平静地说道。
裴婉儿停下手中的活计,有些落寞的走到榻前坐下,然后就呆呆地看着脚尖不说话。
俩人就这么坐着,谁也没再开口,屋里一片寂静。
许久,裴婉儿开始啜泣起来。
韩清本来想讽刺她几句,但是想了想还是忍住了。
“韩家与别人家太不一样了。”裴婉儿有些抽噎的说道:“奴家头一次是和一家子人在一起吃饭,头一次能见这么热闹的样子。”
中国历史上自明朝开始才是众人一起吃饭,在这之前一直是分而食之。韩清自从在东京城组建了家庭之后,就把这种菜肴共享的方式拿了出来。起初依珍和依菱有些不适应,后来就慢慢习惯了。等李奕蕾进了韩家,也是被这种吃饭的方式弄得有些不习惯,但是时间久了,也就喜欢上了这种方式。竹娘和折惟玥现在已经认为吃饭就是这个样子,一家人热热闹闹,饭桌上能听到许多的趣闻,也能相互交谈。
裴婉儿刚踏入到韩家时候,到了吃饭时间被下人叫过去,刚开始还不明白怎么回事,等看到家中两位大妇以及竹娘各自就坐,旁边还坐着小孩儿叫嚷,她分外的惊奇。可以说踏入韩家吃的第一顿饭是在极度震惊的神情下吃完的。
在韩家生活的三个月左右,她见识了很多奇奇怪怪的事情。十冬腊月的时候,家里暖和的像是春天,后来她才知道这是火墙土炕的功劳。
说起这火墙暖炕,韩清是不得已才这么做。起初他想弄的是暖气,可是打造钢管或者铁管那真是费了老劲了。打铁师傅虽然掌握了炼钢炼铁技术,但是还没有人能想到怎么制作空心钢管或者铁管,后来有人制作了泥模子,将铁水倒入泥模子里,再把另一半泥模子封上去,掌握好火候抽掉中芯,这样就勉强弄出来了钢管铁管。后来在韩清的教授下,已经学会了制造螺丝口,就是在管子头上嵌好卡扣,转动卡扣上的扭臂,就能割出来螺丝口。
愿望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钢管变形,还有转接头,弯头的螺丝口更是难上加难,好容易按照韩清的要求弄得像点样子,结果在家里烧好暖气,总是漏水,后来他弄得没了斗志,干脆就用土炕火墙来取暖了。
裴婉儿在韩家生活的这三个月,看到一家人和睦,慢慢地就适应了这种生活,现在要离开了,那种心情难以割舍。
“唉!”韩清长长地叹口气说道:“以后找个好人家嫁了,别在做这种营生了。”
裴婉儿听到这话,停止了啜泣,抬起头吃惊地看着他:“官人,你...”
“你刚进我韩家时候,当天晚上我问你宪州城墙之事还记得吗?”韩清抬起头看看屋顶,这才幽幽的说道:“宪州并没有城门楼,因为我那快马驿站兄弟确实去了那里要开分号。”
“或许...或许是奴家记混了。”裴婉儿有些惊慌。
“风、马、燕、雀、瓷、金、评、皮、彩、挂!此乃江湖十大骗术,前些日子那和尚就是马字门中人。”韩清用大拇指搓了搓下巴笑道:“马字门的人都是单枪匹马,一个人行骗。但是这和尚居然和你们前后脚出现,我判断这和尚应该是和你们一路的,只不过被我识破了行藏,惊住了裴立诚,你们就想着全身而退,昨夜里饮酒过度,我在你房中过夜,这恰巧给了你们一个离开的借口。”
“官人读书读的多,居然能编出这样的故事,奴家听了却是也奇的很。”裴婉儿脸上笑容变得有些古怪。
“你先听我讲完。”韩清继续说道:“说到这‘燕’,就是指专门以美色做局行骗的人,不单指美女,也指美男子,女骗男,男骗女,只要色心起,就会上当。”
“官人不是行走江湖的,居然懂这么多!”裴婉儿脸色有些白。
“与马字门对应的就是风字门中人,风也称作“蜂”,就是团伙作案,像蜜蜂一样,蜂拥而至,倏忽即散,来得快,走得快。”韩清没理会她这句,而是接着说道:“天禧四年,慈州官场腐败,好多犯了事儿的官员都会上下打点,花费巨资,以求消灾。慈州一位姓石的提辖被人告发,全家急得团团转。正在筹备钱财运作时候,忽然发现本城来了一群陌生人,秘密在客栈住下了,这些人都衣着不凡,说着一口的开封官话。石提辖认为是从东京城而来查案之人,派心腹去客栈送信,请求拜会。心腹进入客栈后,也在查看那些人的情况。那群人故意显示出警觉的神情,说有要事在身,不便见客。心腹吃了闭门羹,然后赶忙跑回去汇报。石提辖一听心中有数了,第二天备了十万贯钱让心腹送去。”
裴婉儿这时候身子绷得很直,两只眼睛盯着韩清一动不动。
“那心腹将十万贯钱送进去后,领回来一条‘三尺白绫’。石提辖一看就大惊失色,他认为这是朝廷的意思,要让他自缢而死。于是石提辖挖空心思,东拼西凑,又凑了二十万贯钱派心腹送去。这次心腹领回来一串平安扣,石提辖终于放心了,但是心有不甘,提辖当不成,那就多送点钱,做个提刑也成。于是就把家里的猫眼翡翠玉镯玉佩都拿出来疏通。”韩清说道这里就笑道:“那群人收到这些东西后,知道这个石提辖已经把全部家当都拿出来了,很快消失了。等京城查案的人到了慈州,这石提辖还蒙在鼓里,可悲可叹啊!”
裴婉儿脸色慢慢地变得有些灰暗,但是没一会儿就立刻恢复了正常,她笑吟吟的问道:“官人这是从哪里听的故事,说的有前因有后果。”
韩清脸上的笑容并未消退,他带着一副假笑的表情看着她说道:“这群蜂为首之人就是裴立诚,至于被你唤作姑母的女子,在群蜂中冒充皇城司的女谍。”
“官人你是官字两个口,任凭你说讲,无凭无据怎么算得了数?”
“无凭无据?”韩清脸上笑容依旧未退:“你知道隔壁院子里住得是谁吗?”
“那位紫鸢娘子?”裴婉儿惊疑道:“这位娘子很少见到,奴家倒是见你去那边几次。”
“紫鸢就是皇城司的人。”韩清晃了晃脚尖继续说道:“你们在慈州做了案子,打着皇城司名号,这让皇城司的人很是愤怒。恰巧这次你们借着裴家名号来敲诈钱财,我就让紫鸢带人去了慈州一带,果不其然,查了个清清楚楚。”
“紫鸢娘子原来是皇城司的?”裴婉儿脸色又开始发白道:“我居然与皇城司的人住隔壁?”
“我只是好奇,娘子你怎么不带杀手?”
“官人此话怎讲?”
“哦!我明白了!”韩清突然想到了什么,看了看裴婉儿的手就说道:“当初定聘时候,竹娘给你带一手镯,后来竹娘对我说你腕力很足,而且前三根手指有些粗糙!我细想了一下,早晨你用那三叉的飞镖制住我,由此推断你的绝技是飞镖,而且你有拳脚功夫在身,不用带杀手。”
“官人自说自话,奴家越发听不懂了。”
“江湖十大骗术之最令人闻风丧胆的就是雀,也称‘缺’,就是缺口的意思,指官场上的位置,哪里有个缺儿,就会有人走马上任堵上去。这样的大局,要调动好多要素,联系好多人,做局者运筹帷幄,直到把局做成,才腰缠万贯而去。这‘缺’也不是专门对着官场的缺口,而是找更大的机会,只要能切入到缺口,大事可成。”韩清收起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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