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醺满春意的眉眼
乍然。
江聿谨启唇:“殿下,我来吧。”
江韶闻言,浑身一震。自来散漫的凤眸失态地瞪得老圆,张口结舌:“小叔你……你在说什么胡话……”
萧赜则是神情微滞,漂亮的眼睛里慢慢地渗出一抹惊喜,“表叔叔说什么?”
江聿谨温声重复:“您要的图册,就由下官来画吧。”
萧赜倏地从椅子上跳起来,拍手道:“哈哈哈哈哈,好,好玩好玩。”
表叔叔终于要和他一起玩了!
在萧赜的心里,江聿谨是世上最干净出尘的存在。他像清风、像明月,不染尘埃。
其实,萧赜很喜欢他的这个表叔叔。
萧赜也很好奇,像是江聿谨这样干净无垢的人,是否也如他一般,藏着肮脏的阴暗面。
他想将腐臭的蝴蝶抹上明月,用溃烂的尸臭浑浊清风。
他想用一寸寸的黑暗玷染一簇簇的光明,啄开人心底的贪婪……
只因为,很好玩。
“快快快,小顺子,将本宫的笔墨纸砚拿给表叔叔。”
江聿谨一撩朝袍,潇洒起身,向着殿门口走去。
“小叔,你做什么去!”江韶惊恐跃起,挡住了江聿谨的去路。
长眉微沉,他道:“韶哥儿,让开。”
“小叔,你不能去。”
如果那小瘦马真的被太子下了药,小叔过去,岂不成了窥视侄子的妾室,违背了纲常伦理?!
他肆意无状就罢了。
可是这是他的小叔啊……他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小叔跌入泥潭!
“太子若想要人画图,我去。”
若真的要毁一个人,就毁他吧。
反正他文不成武不就,早就成了废棋一枚。
萧赜“扑哧”笑出声,微微歪头,笑吟吟地说:“就凭表兄那画王八的功力……你当真能画得出本宫要的美人图?”
“韶哥儿,让开。”
江韶阴沉着脸,像是腊月里冻在地里的萝卜,一动不动。
江聿谨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容置疑地柔声道:“听话。你再陪殿下待一会儿,小叔一会儿就回来。”
……
偏殿香雾浓郁,地上铺着雪白的狐皮,五彩缂丝的纱幔,金银丝织成的棉垫,如意牡丹的八彩月华锦。
榻上是玲珑曼妙的雪白,是醺满春意的眉眼。
吱——
门开了。
榻上的女子微不可察地颤了颤。
染素汐的脑子一片空白,拼命支撑住冷静,可胸膛里翻涌的恐惧还是让她忍不住牙齿打颤。
方才在殿中,在接过茶盏的时候,她就闻出了茶水的特别。
里面被人下药了,而且不是别的药,是怡情香。害死世子的怡情香。
猛然间,她意识到二爷让她继续弹琴的目的,或许就是为了这盏掺了料的茶。
只是她摸不透二爷是否想要舍弃她。
斟酌几霎,她还是选择了饮下茶水。
待药效上来时,她害怕极了。
被太监扶出大殿的时候,染素汐简直想要拔腿逃跑。
直到快到偏殿的时候,她看到了一个跪在石榴树下的少女。少女一袭纱衣,小脸血淋淋的,瞧着有些骇人。
太监见她神色有异,解释说:“那是前几日殿下的‘画纸’,不慎伤了脸,正在接受惩罚。”
突然,那少女就像疯了似的冲了过来,径直扑向染素汐。
太监大惊,当即扯着尖利的嗓子大喊侍卫。
下一瞬,闻声而来的侍卫提起剑柄一击,那少女脑后顿时多了一个血窟窿。身形一歪,倒在了血泊中。
没有人发现,染素汐颤抖的掌心里多了一枚药丸……
脚步声越来越近,染素汐屏住呼吸,并抽空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嘤咛。
蓦然,男人微凉的指尖抵在了她的眉心。
染素汐不由自主地打了哆嗦,然后不太自然地扭了扭身子。
江聿谨看着榻上僵硬的少女,心中好笑。
瘦马不是在云雨巫山上很有手段吗?
她又不是未尝过云露,怎会这般生疏?
幸好是他来了。
若不是他来,这小丫头恐怕用不了两个呼吸,就得被拆穿。
江聿谨微微侧头,扫了眼门缝处的脑袋。
手不再抵在少女蹙起的眉头。
而是搭上她被扯破的衣衫,略略一搓,莹白细腻的肩膀暴露了出来。
染素汐心头一跳,作势就要抬手去推肩头上的手。
然而,对方却早就料到她会有此动作一般,先一步擒住她的双臂向上一带,压在床榻。
“中了药还盖着被子,姑娘是生怕别人瞧不出你是装的吗?”男人清冽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略带无奈和宠溺,如天籁,似蛊毒。
染素汐呆愣地看着面前的男人,一阵寂静。
许久后,她鼻头发酸,可怜巴巴地说:“小女把脚趾露出来了呢。”
指节下意识地捻起她眼角的泪珠,面上划过一抹五味杂陈,然后放软了些声音道:“还记得上次在垂花楼江某教你的吗?”
“嗯?”染素汐不明所以地吸了吸鼻子。
视线落在她靡丽湿软的红唇上,他言简意赅地道:“叫。”
随即,大掌一挥,拍掉了钩着帐幔的金钩。
刹那间,散落的幔帐笼住了两人的身形,挡去了外面的窥视。
……
江聿谨回到大殿时,端正挺直的背脊多了一丝颓丧的弧度。
温润的眉目像是只需轻轻一碰,就会如落红一般,破碎在灼眼的春日里。
江韶红着眼眶,别过了头。
萧赜按捺不住心里的激动,三两步跑到江聿谨的身边,拉着他的衣袖,微微晃了晃:“表叔叔,图呢,图呢?”
“殿下,请看。”
江聿谨将他亲手所绘的春日美人图呈给了萧赜。
萧赜迫不及待滴翻开一看:只见画簿上有散落满榻的黑色的长发,带着湿意的眸子,和暴起的青色筋络……
萧赜反复翻阅着,一边看一边痴痴地笑,漂亮的五官极度地弯曲,带着怪诞和癫狂:“好啊,哈哈哈哈,画的真好!”
“殿下满意就好。”
“满意!本宫非常满意!”
江聿谨恭敬一揖,然后,对江韶招手道:“韶哥儿,回去了。”
“小瘦马呢?”
江韶的话一出,萧赜也从画簿中抬起了脑袋。
“殿下,下官忘记禀告,刚刚画完图,就先让手下带她回府了,望您莫要怪罪。”
萧赜心情正好,摆手道:“表叔叔这是什么话,本宫怎么会怪罪于你呢?表兄恐是困得极了,刚刚也不观舞,也不赏画,就在那处哭鼻子。哈哈哈……表叔叔啊,你快些带他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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