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迎清知道程越生就在以前她被绑的海底。
眼前黑瓮瓮的海面,跟梦里乌沉的天连成一片。
凛风呼啸,狂浪奔嚎。
她一低头,居然能透过潮水看见他立在海底的模糊身影。
顾迎清没有犹豫,用力深吸一口气后,一个猛扎跳进海里。
熟悉的,被海水包裹的感觉,人像浮萍,随着海水被拍来打去,无法呼吸。
她在水中奋力向他游过去,每当她接近他一点,又被浪涛裹挟着送远。
只呼不能吸,氧气逐渐耗尽,胸腔传来紧窒的痛感。
隐隐有光照穿粼粼海水,在她眼前投下一片刺眼的水光。
再睁眼,那身影竟在眼前,背对着她。
顾迎清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触摸到他。
人突然动了,转身却是另一张面孔。
赵缙……
下一瞬间,脸色苍白的男人,忽地扼住她的喉咙。
“我说过,你逃不脱我的掌心,顾迎清——”
“顾迎清!”
她倏地睁眼,直瞪瞪地看着眼前,紧紧抿住嘴唇瞳孔没有焦点。
程越生察觉什么,蓦地将她拽起身半搂住,略微使劲,催吐异物似的拍了下她后背。
一口气冲开喉头,顾迎清骤然张嘴,条件反射攀紧他的腰,大口呼吸。
视线逐渐聚焦,她仰头看向已经穿戴整齐的程越生,惊魂未定,心脏尽速搏动几乎撞破胸口。
起床时怕惊醒她,程越生没开卧室的灯,只有玄关那处亮着盏顶灯。
“好些没?”程越生将干燥的掌心贴在她额头,触感冰凉濡湿。
出了一层细汗。
他逆光的面容看不清神情,顾迎清只能从他眼神和语气里感受出关切。
她点点头,“做了个噩梦,几点了?”
“六点过。”
“你要走了?”
“嗯。”
“去州港还是南江?”
“先去趟州港。”
顾迎清想到刚才那个梦,有一瞬间,产生灵魂都在往下坠的失重感。
她坐在床上,靠在他腰间没有动。
门铃响起,李方长在催。
程越生握住腰间温热的细手,玩味道:“舍不得我走?”
顾迎清才如梦初醒般松开他,强作无事说:“你快走吧,你这个点走,应该是想在州港的工作时间抵达当地?”
她说话间倒回床上,将被子往上拉了拉,觉得被子里一股闷热,恐怕是刚才做噩梦吓出的冷汗,于是往他原本睡的那侧挪了挪,躺在了床中间。
程越生看她两眼,踱到床尾,将大衣提起来随手轻抛一下,接在手弯里。
大衣比他身上的深咖骆马绒半高领衫颜色更深些,在幽幽光下附着一层质感光泽。
顾迎清看着他身影,心里莫名感到不是滋味,翻了个身背对玄关。
她听见沉稳脚步踩在地毯上的细微声,往玄关那边移动。
房间不大,晨间宁静,一点动静都十分清晰。
她按捺不住,扭头去看。
没想到他大步折返,恰好抓住她回望的眼神。
顾迎清心下一条,捏着被子说:“你知道我刚才梦见什么?”
“什么?”程越生饶有兴致。
“梦见你在州港的海里,就上次我……”她没说下去。
程越生看着她,不作声。
电梯里,蒋岳看着一言不发的程越生,问他:“生哥,蒋骁问,他什么时候能回南江?”
“顾迎清回的时候,他就能回,”程越生从轿厢镜面里看他,“怎么,他想回南江?”
“……是,”蒋岳似乎不好开口,他们几个混一堆的都是果断性子,鲜少有支吾的时候,心一横说:“他想跟着你。”
程越生:“那你们俩换一下。”
“不是,他是想和我一起跟……”
程越生扭头看他一眼:“你怎么想的?”
他攒紧眉心,眼神里射出股劲,显然已经不快,“那就让他找个班上,进公司?回州港行不行?”
“他坐不来办公室。”
程越生不以为意,笑了声:“那就去当社团老大。”
蒋岳干脆直说:“生哥,要是没程叔和你,我们兄弟俩也没今天,我爸从小教我们兄弟要讲义气,我们不能让你有任何闪失,也不想你和顾迎清……”
程越生打断:“那你也留这儿,你俩一起跟着顾迎清。”
蒋岳登时怔住。
“生哥,程叔当时出事,就是因为把身边信任的人都留给了……”
留给了赵淳敏。
出了电梯,车在外面等着,程越生一边走一边将大衣套身上,反问:“难道我妈不值得?”
“是值得,但她毕竟是你妈。”
程越生扫他一眼,“她也是我儿子的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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