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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7.真丑


舒虞想过万千种原因。
但真的没想过,事实会是这样。
“你的父亲那时候并不爱我,他是个负责且很绅士的男人,你应该相信你母亲的眼光,你的母亲也是个很优秀很出色的女人,她和你父亲相遇相识相知,从克己复礼,到万劫不复的相守,明知道会被唾弃,也义无反顾地走到了一起,他们背负得远比外人看到的多得多,而我却是唯一一个知道他们的爱并不是那么难堪的人,你父亲想给你母亲名分的,他们被人陷害阴差阳错的那晚过后,你父亲并没有犹豫,第二天就给我打了电话,跟我说明了一切,只是那时候的我,没有足够的勇气离婚,更没有信心独自抚养商易,所以我没有回答,你的父亲那时候很难,因为商易也是他的孩子,他知道自己逃不开这个责任,除非我主动离开,否则,他是不会将我赶出这个家的,思前想后,他说想带你母亲回来,明媒正娶她,那时候的港圈,娶第二任妻子并不是什么荒唐行径,只是会被议论而已,可我们还是错估了内陆人与我们的思想差异,你母亲的刚毅和底线,完全不能接受……”
秦姿怡的身子都在抖。
舒虞简直是木讷状态。
然而这样状态下的秦姿怡还是起身亲手给她倒了一杯热茶。
“喝点茶吧。”
舒虞僵硬地接过她手中的茶杯。
沉默蔓延,好一会儿。
“小虞,如果当时我能拿着你父亲给的财产离开,现在这的一切都是你的,你会和娇娇一样,幸福自信快乐的长大,而不是……”秦姿怡想到陆域承给的那些信息。
她时至今日想起来,血液都会凝固。
当听说她是被形同‘虐待’一般长大时,秦姿怡的内疚已经远远超出了当年自己最爱之人抑郁离世时。
“你父亲曾经骄傲地跟我说你的母亲是一个开朗温柔大方的女孩,那时候我知道成邦真的是深爱你母亲的,可你的母亲却变成了一位毫无柔情可言的母亲,是我和成邦造成的,这些日子,我和你父亲没办法忽视,当我看着娇娇时,我都在想你所经历的那些……小虞,是我们对不起你。”
忏悔声再度而来时,舒虞已经没有刚才的感慨激愤。
孰对孰错,她现在已经分不清了。
她的嘴巴张张合合真的想说些什么,可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不知道该问什么,也不知道该不该讨伐什么?甚至世界观,三观,所有的观念都变得十分模糊。
她仰着头回忆小时候的种种,眼前闪过自己与舒华珍点点滴滴的相处,舒华珍的巴掌,舒华珍的呵斥,舒华珍的严厉目光,还有她临死的歉意遗憾神色……
不知道是不是茶太苦了,胃部很不舒服,作呕感涌上,让她极力忍耐。
她大概太累了。
这短短的数日里,她接受的信息,她思考的未来……比她这二十六年的人生加起来的都多。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舒虞摇晃地站起身来,她想独自安静一会。
她不知道自己在替谁难过,替舒华珍,替自己,还是替他们的爱情,亦或并不是难过,是可笑。
“小虞。”秦姿怡叫住了她上楼的身影。
“你父亲真的不知道你的存在,他也用了好多年才彻底放下你的母亲,从大陆回来的十年,他不是没有打探过你母亲的消息,得知你们一家三口很好,得知你母亲成为著名的企业家后,他才选择彻底放下,你可以和我和娇娇和商易有隔阂,但你的父亲,如果知道你是他的女儿,他一定一定很爱很爱你,你可是他最心爱的女人所生的孩子,不要恨他好吗?”
拜托恳求的语气,那般的卑微。
舒虞指尖都跟着颤抖。
“我没有恨他。”她不是一个很有感情的人。
她说过很多遍了。
“那……能试着接受他成为你的父亲吗?”秦姿怡小声地哀求着。
舒虞背影僵了下,隔了好几秒才缓缓地踏上台阶。
不知道怎么进的房间,踏入到单独的空间后,舒虞感觉自己的身体就像是被抽空了一般,她背靠着门,身体缓缓地滑落,坐到了木地板上。
头埋进手臂里。
走马观花的人生,杂乱的片段,突然混乱到再度让她疑惑自己人生存在的意义在哪?
原生家庭一次又一次的反转,每一次都似乎要抽干她生命的力量,黑暗而无爱的童年,痛苦而压抑的少年,背叛和谎言的青年……她人生的每一个阶段,好不容易熬过来了。
可现在,有人跟她说。
她不该如此。
多可笑啊。
她曾经无数次地仰望羡慕的曲欢一家,原来不是她不配拥有,而是她注定要成为牺牲品。
豆大的泪水滴落在光滑的地板上。
舒虞胡乱地抹着,可惜,太多了。
她抹不掉。
她无力发泄,无人控诉,更无处可求……安慰。
“它叫宝盒星团,送你。”
“能送你的,只有我的荣耀。”
“让我爱你。”
“叫什么名字?”
“别哭。”
“……”
一道道形同的命令的声音在她脑海里清晰地跳出来。
舒虞按下了那通电话。
或许。
曲欢怀孕,不宜听她哭声。
或许。
顾怀金是养父,知道她为自己身世真相哭会难堪。
或许,叶湄,沈落荷这些人不适合知道她在哪,为何哭。
所以。
她能给的电话只有这个人。
周家大宅。
周寒野看着来电时,正在接受着陈军的训练。
“休息下吧。”陈军拿着杯子离开。
周寒野站在梧桐树下,接听了这通电话。
哽咽声通过冰凉的手机传来的那一瞬间,周寒野的神色出卖了他。
“哭什么?”他低沉而凉薄的声音传过去。
舒虞扯着嘴角。
“没处哭了,给你哭坟,让你听听?”
倔强的声音,仿佛回到了最早的那会。
她依然能说话气死他的那会。
周寒野仰头,看着灰蒙蒙的天。
天冷得真快,入冬后的京城,好像随时都要下雪一般。
寂静的通话,无声地蔓延。
隔了好久,周寒野才开口。
“在房间里?”
舒虞没应他。
“打开窗户。”周寒野又说了声。
悲伤浸没中的舒虞,没什么思考的能力,迟疑了几秒后,勉强地站起身来,看向法式的窗户口,缓缓走过去。
“你也不在啊。”舒虞嘲弄地说道。
周寒野扯了扯嘴角。
“闭上眼。”
被声音蛊惑着,舒虞执行着命令。
她荒唐地期待着,这人能在她睁眼之际,给她什么惊喜。
但。
不是睁眼。
“舒虞,若有风吹过你的脸庞,这是我现在唯一能为你做的事。”他低沉的声音,包含了太多的情绪,让她一时间抓不住,愕然地睁开双眸。
而那一刻。
偏偏真有风而来,吹入房间。
风干她的泪痕。
“别再哭了,真丑。”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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