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转动椅子,指向林方政一开始留下印象的那张合照中的女人:“这是我媳妇和儿子,听说过她吗?”
“没有。”林方政摇头。
“她是你岳父大学时候的相好,用你们年轻人的词语,就是前女友。”
饶是猜到了一些,但当真正确认时,林方政还是惊讶不已。原来农俊能和孙卫宗真有感情上纠葛。
“不要觉得是我挖了墙角,他们断了感情后,我才在家里的安排和她结婚的。”农俊能补充了一句。
林方政说:“这些事我完全不知道,也不是我该知道的。”
农俊能没有继续回忆那些往事,确实如林方政所说,那些事跟林方政说,完全没有意义。
那农俊能提到这件事的意义在哪呢?很快就知道了。
农俊能转正身体,眼含深意地看着林方政:“我一直很佩服你岳父。他能在错失婚姻改变命运的情况下,靠着自己的努力爬到现在的位置,非常难得。为什么我会佩服他呢?因为他向所有人证明了,哪怕是没有一个有权势的岳父,他也能干出一番事业。”
农俊能顿了一下,接着说:“所以,男人一定要靠自己。如果孙卫宗当初和她结了婚,哪怕现在位置更高,世人也可能不会服他,只会觉得他是靠媳妇、靠岳父上位的。你的能力我已经看到了,再多历练,不会在你岳父之下。只是你的评价可能比他差上不少啊。”
林方政不是傻子,农俊能这话里的意思,有挑拨的意味了,讽刺林方政不如孙卫宗,只靠老婆岳父获得升迁。
这当然让林方政很不高兴,说自己不如孙卫宗,自己没意见,确实还差得远。但说自己是靠着孙卫宗走到现在,那可不行。自己何曾找孙卫宗要过官帽?孙卫宗又何曾主动给过自己官帽?
另外他这是激将法,想激起自己离开孙勤勤的想法。虽然不知道他是何意图,但肯定不是什么善心。
我偏不掉入你的激将法,只要我坚持独立自主,总会有正面评价!
“部长,我认为,别人的评价终究只是评价而已,是评价就难免有误解。只要我自己坚持不依靠任何亲属裙带关系就了,做到问心无愧就行。终有一天,大家会改变对我的看法。”
这番慷慨激昂的回答,并没有让农俊能点头认同,相反,他微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再聊这个话题。
他摇头是在否定林方政的观点吗?非也。
他是在对林方政又一次掉入自己的逻辑陷阱而感到可笑。
在人类言语中,有一个经典逻辑。你越想证明什么,就必然会失去什么。
农俊能的话包含两重陷阱,饶是林方政知道对方是在激将,看穿了第一重陷阱,不可能因为他的一面之词而与孙家脱钩,并且想通过自己的努力证明给世人看,自己不是依靠裙带关系的庸碌之徒。但这就掉入了农俊能更深的一重陷阱,当林方政想证明这一点时,必然在心理上与孙家的帮助保持距离,主动放弃孙家的帮助提携。这样一来,如果官运亨通还好,可一旦官运走下坡路,必然会严重打击自信,从而自我怀疑,过去的一切成就,究竟是不是自己的奋斗所得。
什么叫杀人不见血,这就是了。这不是读多少书、听多少教诲所能学会的。而是需要几十年对人性的格物致知才能领悟的御人之术。
而这样的御人术,为什么我们身边很多长辈都不具备呢?
很简单,这玩意并不随年龄增长而产生。需要的是经年累月的识人、用人、驭人、毁人经验去逐渐摸索所得。所以,为什么领袖会说“路线确定以后,干部就是决定因素。”
这句看似简单的话中,蕴藏着就是用人之道。而身居高位的官员,用人权力更大,经历的各色下属更多。就像打游戏中,段位都是一级一级练上去的。人家闭着眼睛都能对游戏地图中每个细节了如指掌,低段位选手拿什么去跟对方拼呢?
这与人们常说“帝王心术”是相通的,古代建立丰功伟绩的帝王,无不是在御人术上修炼到了极致。在一群中豺狼虎豹般的悍臣悍将中仍然游刃有余,谈笑风生、举手投足间便足以让对方惊恐失措,稍有不慎便是身死族灭。
这样的两重陷阱,别说是林方政,换成任何一个非同等段位的人,都避免不了掉入陷阱而不自知。甚至还会沾沾自喜:你的激将法在我这一点作用都不起,我迟早证明给你看。
那如何才能破解这一陷阱呢?办法也很简单,那就是“任尔东西南北风,我自岿然不动”。
我的官路,我的家庭,我的全部,由我自己决断。你农俊能别想插嘴,不管你讲得正确与否,我充耳不闻。只有一个字不听,一句话不信,就不会动摇自己的信念,亦不会产生任何涟漪。
农俊能没有再聊私人话题,而是转到了工作上:“听说你在朗新搞了几件改革,成效还不错。下一步你有什么思路?”
既然聊到工作,林方政也不藏拙:“朗新是秦南边陲的小城,地理位置和交通条件限制很大,这就注定了经济上的改革,并不能像沿海地区一样有什么跨越式发展。干部群众的素质也决定了,在经济改革上很难有什么创新措施,就算有创新,也可能水土不服,最终事与愿违。放眼全国来看,领会中央意图,经济上的改革,能摸的石头就摸完了。要想再挖到新的富矿,产生新质生产力,必然要在制度创新上做文章。”
听到这些比较专业的论述,农俊能来了兴趣:“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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