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力夫妇想得更多的则是满地的死鸡和在医院没钱看病的情景,一时不禁悲愤交加。
刘大力的儿子的眼中则不时闪现出一丝恐惧,他或许又想起了被拘留时的情景。
云飞扬虽然静静地坐在一边,但心里也很不平静,他也想起了萧何吏当初被纪委带走的情景和现在想想都有些后怕的念头。
酒桌上最怕动感情,一动感情,酒便肯定控制不住。
而今天就是这样。
随着酒一杯杯地下肚,桌上的气氛也越来越呈现一种复杂的热烈,各种不同的情绪在每个人的心中激荡,反应到表情语气上也就有了明显不同的表现。
刘大力终究还是个老实人,想到过去那件让他伤心、悲愤却又无奈的往事时,更多地是表现出一股越发不语的沉闷,而萧何吏想起那段往事,却有点感慨万分,对段文胜的恨,对乔素影的内疚,对任永书理解却又鄙夷,还夹着几丝感激的复杂,还有纪委对他所做的那些不公的行为,这些感情交织在一起,让他的情绪微微有些失控。
刘大力的儿子低着头一语不发,一想起那件事,他的心中还残存几分恐惧。
刘大力的老婆早已经开始抹泪,那段日子是她有生以来最不堪回首也最不愿想起的岁月。
云飞扬则端着酒杯一杯又一杯地喝着,如果不是那件事,乔素影也许就不会出事,而他,也不会因内疚而跟着她远赴西藏边陲,又随她从泰丘一直到东州。他禁不住在想,如果没有这些事,现在的云飞扬会是个什么样子呢?
虽然每个人的情绪各有不同,但也有共同之处,那就是低沉的情绪。只不过有一个人是例外,十八九岁的小兰脸上却只有少女特有的淡淡的羞涩和矜持。
对于那段日子,小兰的回忆中比其他人多了份温暖,也多了份光亮。
她永远记得那一天,在妗子的冷言冷语中,尽管早已对亲戚们的借钱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但她还是饿着肚子,硬着头皮,推着自行车出了门。一次次或冷淡或虚伪的拒绝将小女孩的自尊几乎击碎,在回到鸡场的时候,在肉体的饥饿和精神的绝望双重打击下,她终于在进门的一刹那,眼前一黑跌倒在了地上。
她努力挣扎着起来,耳朵里听到地除了舅舅的关心,还有妗子冷言冷语的挖苦。
就在她极度难堪,虽然强忍着但眼里还是浸出泪水的时候,这位萧叔叔替她解了围,安排云叔叔去买饭,而且又从兜里掏出仅有的一千多元全都给了她。
而她,尽管下意识地拒绝着,但内心深处对这一千多块钱的渴望只有她自己知道,虽然现在一千多块钱对这个家庭已经算不得什么,但在那时,有多大的意义,她是有着刻骨铭心的感受的。
她记忆最深的,还有那一大块牛肉,那块她几乎没舍得吃,只切了一半却最后全被妗子带走的牛肉。吃的仅有的几口,甚至已经成了她回忆中最美的美味,这几年,她尽管特别想再吃牛肉,却几乎从来不吃,就是因为怕破坏了回忆中的那份美好滋味。
然而这一些,还不是她记忆中最深刻最清晰也最温暖的一幕。
那个漆黑的深夜,当她梦到父母死在了医院,弟弟在拘留所疯掉,而满身是汗地惊恐地醒来时,一个让她感到安全的身影闯了进来。她永远也忘不了那张充满了温柔笑脸的脸庞和那只手在她的头上轻拍的感觉,甚至这几年每当夜里醒来,总幻想着这个身影依然静静地坐在床边一动不动,只有那红红的烟头一明一灭地闪烁着。
一个身影就这样深深地烙在了这个情窦初开的小女孩的心中,从那一刻起,她仿佛就在心里明晰起了未来另一半的形象和标准。
这一刻,她期盼了不知道多少次,现在,人终于坐在了桌边,牛肉也终于摆上了餐桌。但是,她的心情却完全没有无数次幻想中的美好和浪漫,甚至一丁点边都不搭。
那盘牛肉是她不顾父母的反对而近乎固执地跑出去买回来并一刀一刀切好的,可是现在,却丝毫不起眼地摆在满桌的菜肴中间,甚至没人去动它一筷子。菜如此,人也一样,自从他坐在这里,几乎就没有正眼看她一眼。
就在小兰既失望又期盼的时候,萧何吏站了起来,端起酒杯笑道:“好了,不提以前的事情了,现在大家不是都是好好的嘛!好人自有好命!”
“是啊,呵呵,提那些干嘛呢!”刘大力的老婆抹了一把泪,笑着附和道。
“老刘,今天这个酒喝得很好,让我想起了很多事,咱们不能好了伤疤忘了疼,我不能,你也不能!来,干了!”萧何吏说完举起杯一饮而尽,今天确实有些心潮澎湃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究竟已经喝了多少杯啤酒了。
云飞扬和刘大力也站起来将酒干了进去,刘大力的儿子犹豫了一下,也将酒倒进了嘴里。
萧何吏还没忘记与乔素影的约会,把酒杯放在桌上笑着说道:“好了,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我也该走了。”
云飞扬一听要走,连忙站起来向外走去,却被刘大力的老婆一把抓住了:“还没吃饭呢,哪能说走就走!”
刘大力有些腼腆地说道:“是啊,下午小兰和他娘蒸的枣卷,你们怎么说也要尝尝再走啊。”
萧何吏与云飞扬对视了一眼,有些为难地说道:“我晚上还有点急事,领导可能找我有事。”
刘大力一听领导有事,当下便不敢再留,连忙点点头说道:“公事要紧,公事要紧,那就先回去忙吧。”
几个人又寒暄了几句,萧何吏拿起包刚要走,小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身后,手里端着一杯酒,脸色红红地说道:“萧叔叔,小兰敬你一杯酒。”
“小闺女家家的喝什么酒!”萧何吏随手就想敲小兰的头一下,可抬起手才发现几年前的小女孩早已经出落成了一个大姑娘,个头比秀莲和乔素影还要略高些。
小兰一缩脖,但那手并没有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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