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上的动静很快便吸引了附近很多人的视线,看着那一只体型硕大的重明鸟,还是有人认了出来。
“竟然是一只重明鸟!”
重明鸟的体型虽然比不上鲲鹏那般大,但实际上不管谁来看,都算是庞然大物了,重夜展翅翱翔的同时,草原上便出现了很大一片阴影。
有些野修站在那片阴影下,感叹不已。
“这就是妖土那位天骄了。”
“听说这也是一位大妖亲子,战力很高,很难应付,如今以真身出现,是要杀谁?”
有一位来着荆南的野修背负长刀,看着这一只巨大的重明鸟,怒道:“既是妖族,自当斩之!”
他抽刀向天,一抹雪白的刀光出现在众人视线里。
可片刻之后,便被一道雄浑的气机给打断,那道磅礴气机,硬生生便摧毁了这位野修的五脏六腑。
砰地一声,这位来自荆南的野修整个人碎裂开来。
血肉落了一地。
有好些位野修看着这一幕,瞪大了眼睛。
这位野修来自荆南,境界深厚,之前几次相遇,为了一两件法器,他们可是吃了不小的亏,谁知道,那只重明鸟连看都不曾看他一眼,便将其斩杀了。
这该是何等的境界。
难不成是一位朝暮境?
好些野修心有余悸,但很快便回神,所有人都看着那位荆南野修的遗物。
各自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不多时,这里便起了一场激战。
……
……
青槐站在那道沟壑前,无数野草在她身后迎风招展,重夜尚未恢复人形,他看着青槐,漠然道:“你这是大逆不道。”
为了一个人族,要对妖族同袍出手,这显然是不对的。
不被妖族接受的。
青槐寒着脸,看着重夜,一身杀意丝毫不作掩饰,“旁人我不管,你若是想杀他,你今日便要先死。”
说着这话,青槐已经从怀里拿出了某样物事。
那是一条长鞭。
更像是一条青蛇。
重夜说道:“你如今如何能是我的对手,若不是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你早死在我手里了。”
青槐不说话,只是一身磅礴气机一提再提,很快便攀至顶峰。
前些年在青天城的时候,他们已经知道青槐的境界倒退的很厉害,早已经不是那个能够力压年轻一代的女子,可是现在看起来,这短短几年,青槐的境界何至于攀升得如此之快,竟然看起来已经和他不相上下。
重夜拍动双翼,身后的野草被风吹动,摇摆不已,看着很是可怜。
胡月就站在远端,看着这女子的背影,神情漠然。
曾几何时,他也曾想过要娶她为妻的。
青槐没有再多说话,看着重夜,便是一鞭子向前抽出。
她原本便很是生气,这来了此处,连那个相见的人都还没有见到,又说了这么些废话,她早就不太耐烦了,重夜偏偏又不走,那站在她面前,那就战吧。
青槐的长鞭,看着很短,但一挥出之后,便开始极速变长,很快便真的如同一条青蛇撕咬过去。
重夜既然已经站在了青槐面前,自然不能示弱。
只是显出真身其实有利有弊。
至少现在来看,若是真要以真身来对敌,就会很麻烦。
因此就在一眨眼的功夫里,重夜便变回了人形,他手里不知道何时出现了一把折扇,用那条长鞭相撞,不让青槐的长鞭缠绕上来。
青天君是青蛇一族,血脉算不上强大,但也走到了沧海境,后来再诞下青槐之时,便已经让青槐有了大妖血脉,便再不比那些血脉高贵的种族差了。
重明鸟在人族某些典籍里,更是被尊为上古神鸟,不管是不是大妖血脉,都是极其不凡的血脉,重夜既然又是大妖血脉,便更是不凡。
他的城府深沉,但境界一点都不弱。
在短暂的对敌之间,没有落了半点下风。
甚至看起来有些闲适。
在青槐力压整个妖土年轻人的那些年,大黑驴风吕被说成是比青槐差不了多少的天骄,重夜便更是被说成迟早有一日会后来居上。
其实对于这些年轻人,那些高高在上的妖君们心底自有想法。
知道谁的潜力更大,谁的未来路子更宽广,只要不出什么大的纰漏,便不会有什么异常。
就好像青槐,当年即便是走得极快,其实也没有多少妖君会认为她一定会跨入沧海境,毕竟青天君已经是一个异类了,青槐很难复制父辈奇迹。
风吕站在远处,在他身前,是西丘。
这个出自西山一族的年轻人,是那位妖土里沧海之下第一人的登楼修士西山最为看中的后辈。
他站在这里,看着那道沟壑,死死的攥着手里的刀。
他自有自己的骄傲,在此刻定然是不会出手的。
不管是对李扶摇还是对青槐。
在不远处有人从草原里走了出来。
是个面色苍白的年轻人,看起来便像是生了一场重病,没有什么精神,风吕看着他,却是皱了皱眉头。
整个妖土里的年轻人,能让他上心的,除去重夜和青槐之外,便真的不多了。
就连胡月和毕羽这两人,在风吕看来,都不是什么要紧的人物。
可这一位,他却有些担忧。
妖土说是他们这几位便代表着妖土年轻人的最高水准,没有错,但不意味着便无其他人了。
就比如眼前这位。
前些年里,妖土最为出彩的年轻人,除去毕羽之外,或多或少都和大妖有些关系,不是大妖亲子,便是大妖的子侄。
这位最开始也和毕羽一样,没有什么深厚的背景。
可也是之前。
从某一日开始,不是了。
因为这位族内那位妖君,从山河里回来了。
那位平南妖君,被镇压在镇妖碗里不知道多少年,久到大家都以为这位妖君已经殒命了,谁知道,后来朝青秋一剑斩向镇妖碗,这位大妖得以脱困而出,返回妖土,虽然还没能在某位妖君手里拿到些疆域,但不管怎么看,这位平南妖君所属的狰族便不会再任人欺凌了。
眼前这位年轻人,在以往那些年里,一直都是狰族唯一的顶梁柱。
一位太清境修士便成为了一族最强大的战力,可见狰族衰败至此。
那年轻人看着风吕,停下脚步,有气无力的说道:“只是来凑热闹的。”
风吕无所谓说道:“不管是不是凑热闹的,要动手那便动手。”
“我可打不过你,我家那位妖君大人,对你提及的次数,真要比其他人加起来都要多。”
风吕自然知道他说的是那位平南妖君,对于那位妖君,风吕知道的不多,但只要知道是妖君,也就够了,毕竟没有任何一个沧海修士,是简单的人物。
“有妖君称赞,是幸事。”
风吕难得正经了一回。
那年轻人却是一本正经摇头道:“妖君只是说,你要是再辛勤一些,哪里还能让他们和你并列,你很强,迟早有一日,我要捶你一次。”
他说的不是打一场,而是要捶你一次。
这是无比自信的表现。
若是旁人这么说,风吕大抵不会在意,可是听到那年轻人这样说,风吕反倒是认真说道:“我等你。”
说完这句话之后,两人便再无交集。
那病态年轻人看着青槐和重夜的大战,感叹道:“重夜城府太过深沉,打架一点都不爽利,若是我,早已经一拳捶过去了,管他是不是青天君的闺女。”
说着这话,这年轻人又揉了揉脸颊,皱眉低声道:“不太好,要是这一拳下去,没有能捶死她,她那条鞭子,只怕很快便要缠上我的脖子,那我如何应对?”
风吕本来最开始没有在意他的言语,可等到过了整整半刻钟,青槐和重夜一战没有分出胜负之时,这年轻人便一直在念叨,这才有些脸黑。
原来这是个比叶笙歌还要痴迷的家伙。
风吕叹了口气,这样的家伙既然说过要捶一捶他了,之后定然会不依不饶了,要是那些无趣的人,这样缠着他,他也就是一拳捶死就算了,可这个家伙怎么看都有趣,那便杀不得了。
既然杀不得,那就是个麻烦。
风吕自问这辈子最烦的就是遇见麻烦,这遇见了这年轻人,以后的日子真要去到处走走,躲躲?
风吕一想到这里,便觉得很是心烦。
他收回心神去看向战场。
青槐虽然算是在半道想起什么,修行的速度回到了当初,但终究不再是那个力压妖土所有年轻人的出彩女子。
面对重夜,其实有些棘手。
重夜几次出手,都可以重伤甚至斩杀青槐,不过是看着她身后的青天君,才没有痛下杀手。
青槐脸色煞白,有些支撑不住。
重夜用手中折扇点开那条长鞭,掌心出现一道黑色玄雷,天幕之上惊雷整整。
很快便有数道玄雷落到草原上,轰然作响,景象骇人。
青槐手里的长鞭挥出,硬生生打断数道玄雷,到了后面,就连她的长鞭上都有些电弧。
重夜冷冷看着那道沟壑,双手往上一举,掌心里生出了数道玄雷,直冲天际。
然后好似天际反哺,十数道黑色的玄雷落到草原上。
除去数道是冲着青槐去的。
其余的都是冲着李扶摇消失的地方去的。
玄雷落到草原上,泥土漫天。
草絮纷飞。
重明一族的压箱底雷法,本来便无几人能够研习,重夜资质出众,能够在太清境便施展出来如此威势,已经很是了不起了。
若是换做旁人,只怕连一道玄雷生出都还吃力,哪里能像是重夜一般。
张手便生出这么十数道天雷。
磅礴无匹的玄雷不断的从天际落下,青槐就陷身其中,就像是一张落叶,看起来很是惨淡。
禅子从那座山上来到了草原上,站在了旁处,身边是顾缘,原本他不想过来的。
因为这草原上有太多妖族,若是要和他不死不休,他不见得能胜过。
但是顾缘要求,禅子便来了。
他一出现在场间。
那个看着便很是虚弱的年轻人便挑了挑眉头。
“和尚?”
风吕看着禅子,想着之前和李扶摇一起碰到的那个秃驴,神情很是平淡。
妖土和剑士有仇,和佛土的仇也不小。
毕羽落到了远处,走到了风吕身旁,他对此没有什么表示。
禅子双手合十,让出身子。
他要来此,并非这么鲁莽。
他身后走出一个穿着白裙的女子。
这世间有许多女子是喜欢穿白裙的。
但最有名的一位,叫叶笙歌。
她从禅子身后走了出来,看着这么些人,脸上无悲无喜。
那位狰族的年轻人看着叶笙歌,皱眉道:“是那位道种?”
他是在询问,不是风吕便是毕羽。
毕羽说道:“不该有旁人了。”
他说着这话的时候,已经开始积势。
若说青槐是妖土年轻一代的最强者,那么叶笙歌便是整个世间,年轻一代里的最强者。
这一点,已经很久没有发生过改变了。
道门的那份太初榜,不一直被道种霸占着头名?
叶笙歌看着那些玄雷,说道:“既然已经朝暮,藏着掖着做什么?”
随着她开口,不仅是她身边的禅子,就连毕羽和风吕都有些失神。
远处的胡月更是瞬间脸色煞白。
谁都知道重夜城府深厚,可谁也没有想过,他居然已经城府深沉到了这个地步,竟然跨过了朝暮,却没有让旁人知晓。
胡月神情很是复杂,之前和李扶摇一战,虽然是落败,但依着他的想法,即便是不敌李扶摇,那妖土其余的那些年轻人,怎么来看,也不会是他的对手。
可这还没有多久,重夜便已经跨过太清,去往朝暮了。
那如此说来,重夜才是这妖土板上钉钉的第一人了!
胡月看着重夜,眼里满是恨意。
重夜看向叶笙歌,说道:“不愧是道种。”
说话间,重夜已经收了玄雷,看着叶笙歌,认真说道:“既然是道种,那不如打一场,看看谁才是第一人?”
那些天际的玄雷虽然已经消亡,但重夜掌心还有一颗,就在他掌心滚动。
叶笙歌看也没看他,只是问道:“李扶摇呢?”
她在意的事情,从来都不是什么年轻一代第一人的说法。
她不在意,在远处的许多野修却很是在意。
叶笙歌是谁,是沉斜山的道种,换句话说,就是人族最强的年轻人,再换句话说,她便在雾山里代表着人族。
现在她不理睬重夜,这算是什么事情,是示弱?
这就间接说,人族不如妖族了?
很多野修都低下了头,觉得很是羞辱。
叶笙歌落到那道沟壑前,往下看去,沉默不语。
重夜看着叶笙歌的背影,没有说话。
这次雾山之行,虽说最开始便是说要让各自寻找圣人法器,最后以数量多少来区别胜负,但实际上不管是妖族还是人族,都没有想过这件事,从一开始,两方便想的是怎么杀光对方。
杀光了,自然便胜了。
可到了后来,这雾山里涌入了无数修士,让形势变得困难,最开始进入这其中的年轻人们都知道了圣人们立下的规矩都已经没有意义,可从没有想过在短暂的数月之内,这人族的最高战力和妖族的最高战力便这样相遇了。
要是真要在这片草原上分出高下,那岂不是就相当于说这一次雾山之行,就此了结?
可事情真有这么容易?
重夜漠然道:“叶笙歌,你不敢出手?”
如果说之前还算是客气,那么现在,便很是直接了。
叶笙歌没有说话,还是在看着沟壑里。
李扶摇的那一道剑罡,斩开了很深的沟壑,竟然一眼都看不到底。
重夜脸色有些难看,还想着说些什么,但没来得及。
草原某处生出一道血色刀光。
率先出手的,不是旁人,竟然是西丘。
他提着刀,冲着叶笙歌便是一刀劈砍下来。
西山是他叔父,刀势最是强盛。
西丘学刀,也是走的这般路线。
一刀劈砍下来,就算是重夜,也皱了皱眉头。
那病态年轻人更是眼里有光。
他喜欢的对手,要么是风吕那样的真正强者,要么就是西丘这种最为简单直接的。
要打便打,哪里来的这么多废话。
血色刀光蔓延开来,很快便落到了叶笙歌身后。
叶笙歌站起身,转过头,没有做什么,只是袖里飘出一张符箓。
符箓遇上那道刀光,当即被一刀斩断成两半,但很快便形成了屏障。
刀光再不能进一步。
叶笙歌看着站在远处的西丘,问道:“你想死?”
声音平淡,怎么也不像是威胁。
但在场很多人都感觉心里一紧。
禅子更是低头低声说了一句哦弥陀佛,世间很多人都知道叶笙歌已经走入朝暮,但只有极少的人知道叶笙歌其实往前再走了一步。
就快要走到春秋境了。
世间修行之人,从未有一个人能有叶笙歌这样的速度。
这样的道种,旁人怎么敢说轻易胜之。
符箓渐渐消融,刀光也散开。
叶笙歌看着这面前的一众妖族年轻人,轻飘飘的说道:“真要打,那便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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