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烟居士向来喜欢安静。他抱着阿水到了郊外,寻到一棵大树,树下铺满了落叶。他将阿水放了下去,心忖:“这阿水眼看是不能活了,我还留着他做什么?”他一挥手就要杀人,但又想:“可是我却不能杀他,毕竟是那老和尚的徒弟。”
但又想:“但是我这一路带着他寻医问诊,已是浪费了许多精力。我付出了这么多,已是够了。”
他便围着阿水一圈一圈的踱步,一面找着杀阿水的理由,一面想着不杀阿水的借口。近一炷香时间,犹豫不决。月至上空,他在阿水旁边打坐,却静不下心来,仍是想着这个问题。
夜很静。
城里的狗吠声都传不到此处。
便听“呼”一声,无烟竖起了耳朵,心道:“这人的轻功倒也不赖。”
但紧接着是一连串的“咕咕”的声音,心中大是好奇:“什么声音?难道是马车?可为何没有马蹄?”
听着声音越来越近,无烟略一沉吟,抱了阿水一跃而起,隐入树丛。
凭他的武功,本不必躲天底下任何的武功高手。可他生怕别人瞧见他如此了得的人物,却为了一个半死的人奔波。这要是传扬出去,岂不是有失身份?若是江湖人再添油加醋:无烟居士为了替空门大师救徒弟,竟然半夜躲在山里想办法,断然是无烟打不过空门,不得以而为之。
一想到这里,无烟更是藏得更深。
远远一物行来,似是轿子,但又不像,到了近前,无烟看得清楚,居然是轮椅。轮椅上坐了一人,瞧着三十岁不到。这人双手拨动轮椅,竟能够以内力使得轮椅飞起来。
无烟暗暗点头:“这人双腿残废,能有此毅力,倒是不错。”
这人推着轮椅停在了树下,四处张望,搓嘴为哨,传出一震诡异的哨声。但夜里却毫无动静。
这人坐在轮椅上一动不动,过了半晌,又开始搓嘴为哨。
这次远处传出一样的哨声,轮椅上那人似是颇为着急,又发出了一样的哨声。
不多时,四面八方都有人发出了哨声,不少人的脚步声便传来。无烟的内力极为罕见,听得清楚四周全部是有八十八人的脚步。
最先发出哨声的方向来了十余人,为首一个断了双手,两只袖子空荡荡的,随着风和身子的晃动也跟着摇晃,瞧来倒是十分可怜。但面上一道刀疤,眼神满是杀气,又是十分可怖。
这人到了近前,轮椅上那人问道:“如何了?”
断了双手那人沉声道:“我们三弟被青城派打伤,那本不致命。哼,偏偏是死在了济民医馆,必定是那姓崔的老儿下的手。”他顿了顿,道:“我请二弟来此,又请了众位兄弟到来,便是想要进城报仇。”
轮椅上那人道:“话虽如此,但那大夫是何身份?是否是棘手的人物?”
断了双手那人道:“目前还不清楚,不过你我兄弟联手,还有谁打不过?”
无烟阴测测道:“好狂的口气。”
树底下已围了八十余人,此声一一传进众人耳里,犹似是在每个人耳边说话一般。众人乱成一团,唯有中间那两个残疾人丝毫不乱。
轮椅上那人向空中一抱拳,道:“在下叫做水废,不知是否言语上激怒了前辈,还请恕罪。”他光是凭那一句话,就知对方的武功比自己高上许多,立即认个亏。
他听四周再没声音,道:“既然你已召集了兄弟们,那就进城。只是不要扰民,咱们盗亦有道。”他手一挥,唤来身后一人,道:“你去知府衙门通知知府老爷,江湖寻仇,与官府无关。”
他又道:“大哥,咱们没摸清对方底细,还是须得谨慎小心。”那断了双手之人道:“咱们兄弟一向是你足智多谋,你便吩咐。”
水废道:“你我各领四十人,分头进城,沿路三三五五留人放岗,一面也是为了接应。等我们到医馆外汇合时,只能是带了十个人,如若先到,切不可打草惊蛇,等我们全到了再听我安排。”
他吩咐毕,一声令下,八十余人便迅速站成了两队。
无烟暗暗点头:“这人虽是没了双腿,却极为聪明,想来是他们的头儿。若他双腿尚在,倒是一号人物。”
水废又向空抱拳道:“打扰前辈清修,晚辈们这就走了。”无烟轻轻“嗯”了一声。
两队人浩浩荡荡走远,无烟抱了阿水飘了下来,心道:“左右无事,便去看看热闹。我尚未上武当山挑战,不知武当功夫如何,那崔大夫既然是武当人,想必武当功夫是不错的。况且他们口中那人亦是被我打死,理因去看看。”
这两人便是成都附近最大的土匪,号做“山残水废”,一个没了双腿,一个没了双手,但是武功却恁地厉害。当年山残与阿水一战,打得旗鼓相当,阿水后来是险胜一招罢了。
但这二人的武功在无烟看来,只是稍微有些成色罢了。他抱了阿水跟在后面,无人发觉。天底下能够发现无烟跟踪的人,估计一个也没有。无烟的轻功已经到了无影无形的地步,纵然是抱了阿水,隐身于树丫之间,如履平地。
山残和水废二人果然是分为两路,一路三三两两留下一些盗匪盯梢接应。无烟要躲开他们,自然是再简单不过。他又嫌弃这群人步子太慢,索性抢先到了崔大夫的医馆,见四周一面静谧,这医馆内也是毫无动静,他身子一提,飘进院子,四下一瞧,已经将藏身之地选好。
山残和水废二人到了医馆门口时,各自只剩下十名手下,各自拿着钢刀,神威赫赫。山残望向水废,水废一点头,两名弟子便各出一腿,将大门踢开。
“啪”一声响,屋内迅速便燃起了灯,医馆瞬间灯火通明。
二十余人进入院子,四面站定,将院子团团围了起来。
崔大夫和他那小徒衣服尚未穿好,便走了出来。那小徒弟一看这么多人,吓坏了,叫道:“啊也,强盗。”崔大夫徐徐穿好衣服,抱拳道:“我这小小医馆,哪里来的钱财?各位好汉找错地方了。”
水废淡淡道:“既然来了,自然是没错的。你也不必装糊涂,你我心中都清楚得很。”崔大夫道:“实在是糊涂了,不知我们师徒哪里惹了各位好汉了?也不知各位好汉在哪条道上发财?”
山残怒道:“还说些什么,一顿拳脚砸了。”
崔大夫道:“可着实教我糊涂了,我在这医馆里足不出户,哪里惹上各位好汉了?想必是有什么误会,咱们好生说道说道。”
水废道:“也罢,我们也让你死个明白。我们山寨三位当家的,这位是我大哥,我们还有位三弟,因和青城派有些过节,今日下午被青城派打伤,送至你的医馆。送他来的人回去报信,说得很明白,他的伤不足以致命,却为何是死了?”
崔大夫微微欠身,道:“他虽是死在我的医馆,却不是我所为。”
山残怒道:“那是什么人?”
崔大夫道:“这我却不知,那人我并不认识。”
水废冷笑道:“不认识?是当真不认识还是凶手就是你自己?”崔大夫摇头道:“我为何要杀他?我与他无冤无仇,况且我是大夫,行医救人,哪里会杀人?”
山残道:“休要狡辩,必定是你动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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