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去,如若报的了仇,就会追随阿水到地下,这幅臭皮囊被人糟蹋也就罢了。
如若报不了仇,既无缘去见阿水,又要生不如死的活着。
她希望她的运气足够好,是前者。
掀开珠帘,内室无人。
小桌上放着香炉,正冒着青烟。是麝香。
兰麝之香本就极为典雅,放在如此小巧精致的房间,便恰好了。
但烟雨怎么也想不到,这里竟然是宫主的房间?
床上有一张纸条,只写着“坐”,没有写“躺”。
烟雨便坐了下去,心底里忽地觉得畅快,要报仇的时刻终于来临了。
但屋子没人,屋外没人。
甚至这一路走来都没有人。
忽然之间,外屋的门被人轻轻推开了。
脚步声响,走到了珠帘前。
烟雨不敢抬头去看,斜望着地毯。
这人走到了近前,传来一股酒味,竟是如此的熟悉。
烟雨迟疑着抬起头,霎时间又惊又喜,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大理醉仙门的掌门人邋遢王。
他也是烟雨为数不多的好友之一。
邋遢王醉眼惺忪,在椅子上坐下,选了个极为舒服的姿势,道:“你怎么在这里?”
烟雨也问道:“你怎么在这里?”忽地淡淡一笑,道:“我来伺候宫主。”
邋遢王轻轻“嗯”了一声。
烟雨道:“你••••••你也是月湖宫的人?”
邋遢王道:“我是月湖宫赏罚二使中的赏使。”
烟雨吃了一惊,道:“你••••••是你?”
邋遢王点头道:“是我。”
他的酒葫依旧在腰间,这时候已经取下来,倒酒进嘴里。
他饮了酒,问道:“你为什么来伺候宫主?”
烟雨一顿,一字字道:“ 我要杀了他。”
邋遢王道:“哦?”
烟雨道:“阿水死在他的手里。”
邋遢王摇头道:“阿水死在你的手里。”
烟雨一震,身子忽地抽搐起来,道:“不,是我中了计,阿水也中了计。”
邋遢王淡淡道:“所以你要找定下这个计策的人来杀了他,对吗?”
烟雨点头道:“不错。”
邋遢王轻轻“嗯”了一声,道:“那么你也不该找宫主。定这个计策的人是唐天娇。”
烟雨道:“我知道。但我想唐天娇背后的人,定然是宫主。”
邋遢王摇头道:“你错了,定这个计策的人就是唐天娇,宫主没有参与。”
烟雨奇道:“当真?”
她想了一阵,道:“我想要见你们宫主。”
邋遢王摇头道:“宫主不想见你。如果他想见你,此刻坐在你面前的就是他老人家了。”
烟雨问道:“他很老?”
邋遢王摇头道:“不知道,没有人知道他的年纪,没有人知道他的长相,他就像一个神一样存在。没有他不知道的事,没有他不了解的人。”他顿了顿,道:“包括你来此的目的,唐天娇的计策,他都一清二楚。他甚至早已猜到你会用自己的身体来复仇,所以他才命我来见你。”
烟雨顿时觉得后心发凉,一个没有人见过,没有人了解的人,又怎么去杀他?
她是怎么回到金行者为她修建的屋子的,已经忘了。或许根本没有记得,又何谈忘记?
世上有许多事许多人值得去铭记,但有更多的人更多的事是需要遗忘的。而在需要忘记的事情之中,有很大一部分是根本就不该记得的。如果许多事你本就不记得,也就不需要忘记,也就可以减少许多多余的苦痛。人,也就可以活得更开心些。
但这个道理,许多聪明的人穷其一生都不懂,而许多愚钝的人,却一直都明白。
所以时常苦闷的人,必定是聪明的人。
烟雨也是个聪明人。
所以她也很苦闷,一个苦闷的孤独的人,总喜欢饮酒。她也如此。
酒醉茶醒。
饮酒多者必醉,烟雨已经醉了,坐在地面上,抱着一个大酒坛子,右手轻轻拍着,口中唱道:“近山近水人家,带烟带雨桑麻,当役当差县衙。一犁两耙,自耕自种生涯。”
这是阿水最喜欢的曲子。
烟雨喝醉了,所以一遍又一遍的唱。
近山近水人家,带烟带雨桑麻••••••
自耕自种生涯。
自耕自种生涯••••••
烟雨流出泪来,可惜阿水再也过不了想要过的生活了,他已经死了。
再也不能自耕自种了。
而烟雨呢?
她还活着,却比死了更难受。
她亲手杀死了阿水,却又不能亲手杀死自己。
她还要报仇,要亲手杀了唐天娇和月湖宫宫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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