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黑暗笼罩大地,整个京城陷入沉睡,唯独尚书府处处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赵氏抱着被剪毛的京巴犬坐于榻前,一双眼睛又红又肿,显然才止住哭泣不久:“这么些年你到底是怎么查的杜思薇?你说她乖顺软弱,甚好拿捏,只消在接入府时给点下马威,她必定老实,我信了,结果她根本不服管教,入府便打了张管事,还拿鞋底抽我院中的丫鬟!”
“你说她怕蛇虫鼠蚁,只消将她关入柴房,再往柴房内倒蛇虫鼠蚁,她必定乖得像只鹌鹑,我信了,结果她不仅将蛇鼠的脑袋全绞了,还强塞入咱们嘴里逼咱们吃下去,把整个尚书府闹得人仰马翻。”
“现在你又说杜松夫妻二人将她拿捏得死死的,只要让她出府,她必定被杜松夫妻收拾得妥妥帖帖,我又信了,结果呢,结果她早有准备,不仅反往卓氏和王衡身上泼了盆姑侄不伦的脏水,还让杜松的丹霞书院就此关门……”
“行了!”杜光庆一甩衣袖,不耐烦地打断自家夫人的絮叨:“她在丹霞书院这些年就跟只鹌鹑似的,任打任骂,被罚得狠了也只会哭,我怎知她如今忽然就性情大变!”
“你不知?你不知怎敢如此草率对她的?”赵氏“蹭”地站起,气愤道:“你知不知道如今坊间如何议论的你我,他们说咱们眼盲心瞎,错把鱼目当珍珠,还说源儿与恒儿有咱们这样的爹娘教导,定也不是个好的,若日后谁家姑娘嫁入咱家,那就是掉入火坑。”
“源儿与恒儿皆尚未娶亲,又尚未入仕,你行事如此草率,你害惨他们了呀!”
“够了!”杜光庆厉声喝止,看向自家夫人的目光中透着难掩的恼意:“若非你教子无方,教出了恒儿那个蠢的,今日之事本可以避免!”
“此事与恒儿有甚关系?”赵氏蹙眉,忍不住拔高音量:“你莫要自己没将事情做好便赖孩子头上,一切都是你造的孽,若非你贪恋权势,又岂会……”
“啪!”杜光庆猛然将桌上茶盏扫落在地,恶狠狠瞪着面前与自己同床同枕数十年的女人:“赵月娥,你闹够了没有?”
“你……”赵氏一滞,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
见状,杜光庆缓和了面色,上前轻轻握住自家夫人的肩膀,软声哄道:“我做这些,不都是为了让你和两个儿子享福吗?”
“若当初没偷换来文茵这个天生凤命的小福星,我又如何在短短十四年里官拜正二品。”
“我说的不是掉包两个孩子的事情。”赵氏亦缓了语气,瓮声瓮气道:“当初我同意调换两个孩子,便是为了你和恒儿源儿的前途,可如今……”
“你莫要担心!”杜光庆压低身子,语气愈发柔和:“她如今敢这般闹,无非是仗着有江世子在背后给她撑腰,可她只是帮过周公子一把,这份恩情,早晚会被她消耗殆尽。”
“老爷,你确定思薇近日所做种种只是仗着有人给她撑腰?”赵氏柳眉轻蹙,迟疑道:“我瞧着她行事虽疯,却颇有章法,再者,今日之事,她还反过来给卓氏和王衡下了套。”
闻言,杜光庆不由失笑:“她若是个有脑子的,就该知晓,她后半辈子的荣辱全系于尚书府,行事如此疯癫,只会将自己逼入绝境。”
“至于卓氏与王衡,要我看,并非思薇反过来给他们二人下套,而是他们姑侄二人的确有不伦关系!”
“老爷!”赵氏低轻呼,眉头拧得愈深:“这不可能吧,他们可是亲姑侄。”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杜光庆扶着自家夫人行到榻前坐下,轻巧道:“倘若思薇早知杜松夫妻二人要拿她贴身衣物冤枉她,入尚书府第一日便会将事情告知你我,为自己求得庇佑,而非由着事情发展下去,叫自己平白背一泼妇的恶名。”
“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杜光庆抬手打住,眉梢眼角满是对亲女儿所作所为的不屑:“她杜思薇还没聪明到未卜先知的份上,能提前预知你我对她的态度。”
“若她当真提前知晓一切,又岂会回到尚书府?须知,她对周公子可是有救命之恩,随随便便提个另立门户的要求,便是周公子做不到,江世子也会为了表弟出面一次性买断这份恩情。”
闻言,赵氏迟疑了。
是呀,倘若亲女儿聪明到未卜先知的地步,那么不回尚书府才是最优解。
只是……
赵氏抬眸看向自家夫君,有些忧虑道:“老爷,你已经小瞧思薇三回了,是否该将此事重视起来?”
“夫人放心吧!”杜光庆握住夫人的手,眸光很是温柔:“她杜思薇胸无点墨,只会发疯,这套用在家庭伦理中或许有用,用在才子佳人的聚会上,只会徒增笑料!”
“老爷可是有了主意?”赵氏蹙眉,面上忧虑愈盛。
“你不是说她要参加桃花诗会吗?”杜光庆勾唇,胸有成竹道:“以怀王殿下的为人,今日在街上被思薇狠狠下了面子,后日的桃花诗会,他必会让思薇颜面扫地。”
“怀王他……能行吗?”赵氏扯了扯唇角,眼中满是怀疑。
她以前也觉得怀王一等一的厉害,可问题是,怀王在思薇这小丫头手里载两回了。
“怀王他金尊玉贵,见惯了乖巧守礼的贵女,还是头一遭遇见满地打滚撒泼的,一时不知当如何应对很正常,等到了桃花诗会上,根本无需怀王殿下动手,有得是倾慕怀王殿下的女子为他出气!”杜光庆语气轻巧,带着几分期待,显然也被这接连不断的闹剧气得郁结于心。
闻言,赵氏看了看自家夫君,又看了看怀中被剪了毛发,头小身大的京巴犬,忍不住小声嘀咕道:“我就怕那些个高门贵女也不是她的对手,毕竟她发起疯来可是连条狗都不肯放过。”
“汪汪!”京巴犬配合地吠叫两声,似在表达自己的愤怒憋屈。
“乖小白!”赵氏温柔地抚摸着爱犬,眼中满是心疼:“可怜你大病初愈,才将养好回府就遇上这一遭横祸,日后你遇见那剪你毛发的女子可得跑远了,千万别让她逮到,我怕她如剪蛇鼠脑袋一样将你的脑袋给剪了。”
“呜呜呜……”京巴犬呜呜咽咽,可怜兮兮地往主人怀里拱了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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