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赫说这话时,嘴角带着嘲弄的笑,也不知是在嘲笑云芷的无能为力,还是在嘲笑这个可悲的规则。
见云芷沉默着不说话,也不在落泪。
花赫揉了揉发疼的额头,叹息着道:“小丫头,仅靠你一个人,是改变不了这个世界的。”
“所以呢?”
“什么?”
花赫愣怔地看向她。
便见云芷红着眼眸望过来。
“仅仅是因为,难以成功,就什么都不做吗?仅仅是因为不足以对抗世界,就要让自己变成瞎子和傻子吗?”
“凭什么?为什么?!”
“难道,就因为我是女子,我就不能想要权势富贵吗?就因为我是女子,我就得按着规矩,以夫为天,相夫教子吗?”
“凭什么?!”
“花赫,你说得对,我是改变不了这个世界!可是,我能改变我自己!我能掌控我自己!”
“我只知道,我在这世间最为看重的,从来不是情爱,也不是名声,我看重的,我在意的,我都牢牢记得。”
“当然,也请你牢牢记得,日后,也莫要再问我这些废话。”
花赫盯着她看了半晌,方才轻笑一声,移开视线。
“成,我记下了!”
他从椅子上站起身来,理了理衣袍,伸了个懒腰道:“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我就不在这儿碍眼了,我今日里来,是为了告诉你,祖父给你准备了一份嫁妆,但,他思来想去,觉得不适合送到这里,所以,叫我告诉你一声,待你有空了,去他那里取。”
“多谢。”云芷嗓音有些沙哑,顿了顿,道:“劳烦你,代我向花爷爷道谢问好。”
“知道了。”
花赫摆了摆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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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芷呆坐在喜床上,脑海里忽然就想起茶楼听戏时,方鹤来的那句“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
她想,这世间的男人们,其实,并没有太多情爱,顾凌枫也好,张禹行也好,又或者其他人,他们最看重的其实是权势地位,财富声名,至于女人和情爱,他们并没有那么在意。
男子生于世间,接受的教育便是勤读书、博功名、兴家业,而女子接受的教育却是安分守己、相夫教子。
他们告诉女子,女子最好的一生,便是在闺中时,孝顺父母,安分守己,而后听从父母安排,嫁一个门当户对的男子,等到婚后,便是孝顺公婆,体贴丈夫,孕育子嗣。
他们将女子的一生,困于内宅,看她们如困兽般在内宅挣扎。
而男子们,只需要对妻子稍加尊重,便能博一个美名。
而那女子,无论做多少,到最后,落到别人口中,也不过一句“夫妻恩爱,惹人羡艳。”
除此之外,似乎再无其他。
就连她祖母和太后,那般惊才艳艳的女子,在年轻时,不管是何种的名动京城,在成婚生子后,也都泯然众人矣。
她们的才华和能力,好像在成亲之后,就开始消失。
多年前,旁人记得的也只是“云家老夫人医术极好,又心善仁慈,帮过不少人。”
可云家老夫人,姓甚名谁呢?
大概,没几个人知道。
而太后,饶是那么跌宕起伏的一生,待拜年之后,后世的记载也只是一句她是哪个皇子的妻子,又是哪个皇弟的母亲,至于她是谁,她姓甚名谁,似乎,并不重要。
可,这样真的值得吗?
这样的一生,真的……就可以了吗?
云芷咬了咬唇,眼眶却是湿热模糊。
幼时,她也曾听闻旁人提及祖母和祖父,说他们夫妻恩爱,最是惹人羡艳;又说她祖父年轻时,如何冠盖满京华,又说她祖父对她祖母的多么的好。
可,祖父对祖母,真就好吗?
如果真的好,祖母为何一直不开心?
如果真的好,那祖父为何明知祖母不开心,也还是没留下来照顾她,又或者,将她一并带走呢?
这些……他明明都知道的啊!
可,为什么他什么都没做呢?
祖父他——真的如传闻中那么爱祖母吗?
还是说,他从前爱过,只是后来,祖母同他在意的其他事情一比,就没那么重要了?
云芷轻轻闭了闭眼睛,眼下心口的悲凉,在抬眸时,泛红的眸子里,满是理智占据大脑后的决绝。
她想,纵风雨凄凄,也尚有羽衣;与其将希望和未来,全都寄托在旁人身上,不如……锻剑造弓,放手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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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说,她要留下那个孩子?”
乾清殿内,谢崇喝了药,捏了块蜜饯塞到嘴里,这才看向跪在三步外的黑衣人。
“是。”黑衣人单膝跪在地上,低垂着头,恭敬道:“护安公主是这么同太后说的,而且,一直到奴才前来,她都没理会外界的传言。”
“呵……”谢崇嗤笑一声,“看来她大有长进啊!”
黑衣人跪着没吭声。
谢崇又道:“那世子呢?在哪儿?”
黑衣人道:“李侧妃受了惊,世子一直在陪伴她。”
谢崇挑眉,“他没去看公主?”
“没有。”
谢崇眼眸转了转,不知在想什么。
黑衣人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又道:“虽尚未去看望公主,但,奴才瞧着世子是想去的,只是被李侧妃给绊住了脚,这才没去。”
“嗯,朕知道了。”
“那,李侧妃那边……”
“去交代她几句。”谢崇挑眉看向黑衣人,“你应该知道,该如何做。”
“是。”
黑衣人低着头应声。
但见谢崇没再多说,便起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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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世子来了。”
云芷快要用完晚膳时,听雨掀开帘子,快步进来,回禀了此事。
闻言,云芷也只是淡淡嗯了声,并未多言。
很快,门外响起仆从给裴煜行礼问安的声音,云芷依旧不为所动,只自顾自地喝着碗里的粥。
“阿芷……”
许是因为夜间冷的缘故,裴煜穿了厚厚的白色裘衣进来,与屋内一身大红喜服的云芷在一瞬间形成鲜明对比。
云芷掀开眼皮看了他一眼,只一眼,便瞧见他解开白色裘衣递给若雨,露出里面那身流紫色衣裳。
她喝粥的动作,蓦地一顿,但,只一瞬,便移开了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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