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草刚醒来时,脑子有些恍惚,听人说话的声音也有些嗡,像是沉在水里。
不只头脑杂乱,心也不平,面上看着呆怔,内里如蝗乱窜,再加上身体虚弱,整个人涩缓迟钝,待用过一点清淡的饭食方才好一点,天色将晚之时,魏泽又让膳房上了羊乳酥酪给她补身子。
之后的两日,膳房更是想着方的做美味菜馔,既要色香味俱全,还不能太过油腻,哪些能吃,哪些需忌,都要注意。不过宫内上上下下没有半分抱怨,尤其是膳房,更是尽了十二分心尤嫌不够。
娘娘吃得开心了,身子调养好了,陛下就开心,陛下一开心,就会打赏他们,不看赏钱多少,只这份殊荣,也让他们膳房的人面上有光。
膳房的人都如此殷勤,更别提帝后寝殿的宫侍了,就这么的,三五日的工夫,禾草的身子已好了大半。
这期间,戴良玉、魏宛姣进宫拜见问安,说了半日的话,戴良玉同万鹤夫妻两人感情自不必说,两人的孩儿同裴家姐弟差不多年岁,戴良玉进宫向周氏请安也会把孩子带着。
那孩子嘴也甜,见了魏泽也不叫皇上,只一口一个舅舅的叫。魏泽听了喜欢,让戴良玉时常带孩子进宫同自家儿女相伴玩耍。
魏宛姣仍一个人,不过后来她听戴良玉说,炎岳对魏宛姣有意。
因魏宛姣的身子无法有孕,她自己又喜欢小孩,时常带小石头玩,一来二去,孩子他爹就对她上心了,可问题是魏宛姣之前被男人伤过,有些走极端,对男人失了兴致。
当初,她堵掉自己所有的后路,弃魏家人脸面不顾,投向秦逸,最后秦家人那样待她,一直让她无法释怀。
禾草觉得,她不是恨男人,她是恨自己,至今没办法原谅自己做过的糊涂事,一直走不出来。
然后又是侍画、三月进宫拜见,这两人如今是妯娌,侍画性子沉稳,嫁给了跳脱机灵的来旺,三月迷糊直率,嫁给了办事老道的来安。
来安、来旺是皇帝的亲随,虽是奴才,身份却不一般,连一众官员对他二人亦是礼让三分。
侍画和三月想来宫里伺候,禾草没同意,她二人自家孩子还小,特别是侍画,孩子生得晚,便让她们在宫外先顾着家里,待日后孩子大一点再进来。
这日黄昏,禾草走到后花园,仍是坐在那个藤椅上,迎看着夕阳,还没坐到一会儿,宫婢上前,将手合在胸前,躬身道:“娘娘,太阳要落下了,夜里寒凉,回寝殿罢。”
“我再坐一会儿。”禾草看了一眼身旁,那里什么也没有,“梦里”的最后光景,她因为身上发冷,喜欢坐在太阳下,他便支一张小桌,泡一壶茶,拿上一本书,坐在她的身边。
轻薄的霞光映照在他们的身上,他看着书,不时看一眼她,她回看过去时,他便会舒然一笑,然后收回眼继续看手里的书。
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那脚步停在了她面前。
“陛下怎么来了?”禾草见魏泽面上焦急,眼中有一点慌乱,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
魏泽扯出一个笑:“没什么,刚从书香斋回寝殿,没看见你,就过来了,有些晚了,回去?”
禾草暗暗叹了一口气,他还是怕了,怕她再坐在这个地方一睡不起,于是起身随他往寝殿走去。
是夜,禾草睡得正香,突然被一个力道摇醒,听到有人在叫唤自己。
“禾儿——”
“禾儿——”
迷蒙间,她睁开眼,就见魏泽坐了起来,一只手正在摇她,她也坐了起来,揉了揉眼睛,嘟哝道:“哥儿,这么晚了,你摇我干什么?”
魏泽见她醒了,吁出一口气:“没什么。”
说罢,倒头睡去。
禾草睁愣着眼,呆坐在那里,看了一眼睡去的魏泽,半晌回不过神,合着他就是把自己摇醒,然后他自己再睡?
谁知,后面两日皆是如此,这一晚,魏泽又开始摇禾草,她懒得理他,便佯装不醒闭着眼继续睡,结果魏泽开始捏她的脸。
“禾儿,醒一醒。”
禾草仍是不理他,男人的声音开始颤抖,她慌张睁开眼,借着殿中的烛火看去,他的眼角染上红痕,面上掩不住的焦灼慌乱,这一瞬间禾草心里积压的怒气一下子散了。
自打那日她去了那个花园,他就成日提心吊胆的。
魏泽见她醒来,一把将人搂在怀里。
女人叹了一口气,有些话不如趁现在问清楚,于是,她从他的怀里退出。
“哥儿,有件事情,我一直想问来着。”
“想问什么只管问,在我跟前什么都能说,不要埋在心里。”
此时已是深更,殿中高烛燃着,门外有一点点的声响,应是宫侍换值低声说话。
在“梦里”,魏泽五十来岁猝死,是因为他儿时被魏书下过慢性毒,因此梦太过真实,所以,她觉得不仅仅是一个梦那样简单,更像是一种启示,就怕以后真会发生,这才是禾草最担心的。
“哥儿……你儿时……有没有被人下过毒?”她看着他。
“为什么这样问?”魏泽不答反问,看向她的眼神有些奇怪。
“我就是随口问一问……”
“你这样问一定有原因,是不是谁同你说过什么?”
禾草听出他的话外之音,猛然抬头:“所以是真的!在你儿时,真的有人给你下毒!对不对?”
魏泽安静了一会儿,起身,趿鞋下床,走到桌边坐下,禾草跟着下了床,坐到他的身边。
“对,是有人给我下毒。”魏泽说道,他并不想提这件事情,知道此事的人很少。
可禾草是怎么知道的,难道是来旺和来安说漏了嘴?这也不太可能,他们二人他还是信得过的,只要是他吩咐下去的事情,他们不会违抗。
女人如同一盆冷水兜头浇下。真的有人给魏泽下毒,也就是说,“梦里”的事情真的会发生,魏泽身中慢性毒,以后还会牵带他们的三个孩子。
“是魏员外,魏书,是他在棋子上抹了慢性毒,对不对?”
这一次轮到魏泽说不出话了,把禾草看了好半晌:“你是如何得知这些的?谁告诉你的?”
禾草便将自己在“梦中”的事情一一讲了,先是讲她同他老去后,他开始骨头疼,被病痛折磨得整夜不得安睡,最后突然离世,没过多久,她也随他而去。
然后她再醒来,就变小了,她怎样进到魏宅,怎样到他的身边做贴身丫鬟,又如何成了他的小妾,近二十年所有发生的事情,丝毫没有隐瞒地告诉了魏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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