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关,寒夜如刀。
风吹在肌肤上,几乎要将人的皮都割开。
将士们只能努力缩着,不让身体里热气流失。
可用处也不大。
好一点的,有个皮褥子垫在底下,裹在身上。
但那差一点的,就只能和身边的人挤得紧一些,更紧一些。
陈老将军在帅帐里。
陈老将军老得身上几乎没什么肉,眼睛都有点浑浊了。
他在等。
等魏怀川带去追击的队伍回来。
可这么多日,竟没有一点消息。
陈老将军愁得都快将眉毛拧在一起了。
陈老将军的小孙子陈敏掀帘子进来,十来岁的脸上,全是凝重和担忧:“祖父,夜深了,您该休息了。”
这些日子,看着祖父一日比一日瘦,一日比一日吃得少,他心里全是害怕。
陈老将军抬头看小孙子,轻叹一声:“如何睡得着。”
陈敏劝道:“再如何,您也得休息吃东西。这大军,还要靠您坐镇呢。”
顿了顿,他又道:“再说了,靖王的本事无双,肯定会平安回来的,您说呢?”
陈老将军良久才应了一声。
他心里却知道,这不正常。
这么多日子没有消息传回来,一点也不正常。
魏怀川不是这样没有交代的人。
一定是出事了。
可他的大军不能动。
得守在这里,防着回纥人杀个回马枪。
陈敏看陈老将军的神色,犹豫良久,才轻声开口:“要不,给我五百人。我去驰援?”
这个提议,是盘亘在他心里好几日的事情。
他想去,但又放心不下祖父。
陈老将军当即就皱了眉头,呵斥道:“你才多大?第一次上战场,什么经验也没有,你就想带兵出去?我看你是不知死字怎么写的!”
“你一个人的命不要紧。那五百人的命,你担得起吗?”
但孙子有这种想法,陈老将军既理解,也欣慰。
少年意气,冲动,热血。
自家儿孙有这份勇敢,有这份报国之心,更说明,他是陈家的子孙!
然而陈敏一句话,却让陈老将军再也训斥不出来:“我父十三岁就跟着您上战场了。我如今,十四岁了!而且,除了我之外,哪有合适的人!”
几个副将一个也不能动。
剩下的……
不敢用。
魏怀川是伪装成了一个副将出征的。
这会儿让人去接应他,那就只能把他的真实身份说出去。
可陈老将军不敢冒险。
他离开边关多年,这些武将虽然都是他带出来的,可是……到底还是各自有了自己的想法。
真正能信任的,也不多了。
陈敏单膝跪在地上,抬手过头,请命道:“若是明日还没消息,我请将军派遣我去接应!我只要五百人!”
顿了顿,他咬牙:“不,三百就够!”
三百骑兵。
骑兵珍贵。统共大军里也不到五千。
其中魏怀川还带走了一千。
所以,陈敏不敢再要多了。
陈老将军的眼泪就这么掉下来。
看着跪在地上请命的孙儿,他依稀仿佛看到了自己那稚嫩的儿子。
当年,自己也是这么将儿子带上了战场。
最终,陈老将军狠狠一闭眼,“允。”
一夜无眠。
第二日的焦急等待,依旧没有等出个好结果。
当天晚上,陈老将军亲自替自己的孙儿陈敏穿甲,又将自己那柄追随多年的老家伙,追魂枪给了孙儿,张口有千言,却只说出了几个字:“平安回来。”
陈敏露齿而笑:“祖父,我一定会回来,带着靖王回来!”
星夜中,少年将军带着他的三百骑兵,悄然踏入草原,一路疾驰而去。
然,就在第二日,终于有斥候回来禀告:“追击敌军的队伍,中了圈套,被困杀在了燕回头山谷里!”
陈老将军晃了晃,终于还是勉力站住。
他死死扣住亲兵的手臂,一字字几乎咬出了血:“那人呢!”
斥候根本不敢抬头:“回纥派兵守着,根本不敢靠近去看。但听他们说话——说是人都死了,这些尸体,就是诱我们去救的饵!”
陈老将军终于站不住,连连踉跄了好几步,最后跌坐在了榻上。
他想,完了,全完了。靖王死了。陈敏又无经验,气怒之下,只怕会冲动上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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